午睡時間被打擾，黎汀也睡不着了，回房确認小瞎子還在睡之後，幹脆從廚房裡找了一張小凳子出來，揣着自己的小包袱坐在了之前整理好的花盆邊。

爹爹喜歡教書育人，也喜歡鑽研與人相處之道，從小也是這麼教導黎汀的，不過黎汀并沒有要從爹爹手中接過衣缽的想法，黎東堂也放手讓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兒。

小狐狸長大的村落中有許多常人無法得見的花卉，狐狸向來喜愛美麗之物，黎汀更是甚者，他對花香很是着迷，獨有一門研香的手藝，還沒離開家的時候就經常能接到爹爹帶回來的“生意”，為客人們定制香膏或是香粉。

這一次出門，他也帶來了不少花種和老根，大多都是自己種花之後收獲下來的，雖說重新種植會花費一些時間，總比長途奔波帶到這裡來後，蔫巴巴的花兒要好。

再說了，黎汀隻是出門，又不是不回去了，家中的花兒有娘親為他照顧，當然沒必要把花兒鏟了帶出來。

黎東堂與他們母子不一樣，向來不擅長這些，花盆裡都沒什麼東西，黎汀往返幾趟，從屋後的小山坡上帶來了幾盆泥土，這才終于開始撒下種子，老根不用過于費心，隻要稍加照料，靜候出芽，種子則需要考慮到各種花兒的習性，調整好水量和位置才好。

一時之間院子裡隻能聽見黎汀鏟土或是盛水澆水的聲音，難得的日頭也從南邊落到了西面，直到卧房裡響起小瞎子試探的呼喚聲，黎汀擡起頭才發覺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

“來了。”黎汀應了一聲，将花盆依序擺好，洗了手這才往卧房走去，推開門就看見許宴秋半邊身子已經下了床，腳尖正在地上勾來勾去。

聽見開門聲和腳步聲，許宴秋知道是黎汀進來了，語氣中有些急切，更多的是窘迫：“黎，黎大哥，你能帶我去……”

“茅房？”黎汀還沒聽他說完就知道他想要什麼，畢竟兩三碗湯藥下肚，又喝了粥飯，要去茅房也是正常的，“我帶你去。”

黎汀找了一雙自己不常穿的鞋子，許宴秋堅持要自己穿，他也不強求，等待小瞎子将那雙偏大的鞋子穿上，黎汀上前攙住了他的胳膊，許宴秋受寵若驚道：“黎大哥，你牽着我就好了，我能自己走。”

黎汀低頭看向他的腳下，鞋子太大，這家夥走路都得慢慢走才能不摔倒，但看小瞎子抿起的唇，小狐狸知道需要照顧一下他的自尊心，便松了托着他胳膊的手，換成反手，手心向上：“牽手。”

許宴秋聽話伸..出手去摸黎汀的手，第一下抓偏落了空，小瞎子愣了一下：“黎大哥？”

“在呢。”黎汀手還是不動，等待着許宴秋自己抓上來，許宴秋聽見他的聲音就在身邊，伸手朝着前方緩緩探去，黎汀見他又要落空，輕笑一聲，擡手接住了他的，一大一小兩隻手疊在一起，大的包住了小的，就這麼牽着不放了。

許宴秋隻覺得握着自己手指的那隻手燙得讓人心驚，又忍不住靠近，這時候才想起來一件事——他好像沒穿褲子。

但黎汀已經拉着他往外走，小瞎子耳尖通紅，想要提醒黎大哥，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隻好用另一隻手攥着過于寬大的衣服下擺遮住微涼的腿，下一刻一件還帶着溫暖的外衣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明天去給你買兩套衣服，總要起來曬曬太陽。”黎汀邊走邊道，“這件事是我疏忽了，本來昨天上街就該想到的。”

小瞎子身上攏共就一身單薄的破衣服，早就被他扔了出去，他的衣服對于許宴秋來說太大，穿着空落落定然會冷，雖說現在已經是冬去春來，可春尚早，凍着身子又是一場大病。

小瞎子哪裡還說得出話來，他還什麼都沒能給黎汀幫上忙，現在黎汀又要給他買衣服……

無言之中小瞎子被黎汀帶出來，又被帶着去洗了手，這才重新回到了被窩裡，黎汀将外衣穿上，瞥了一眼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的小瞎子，收回視線仿若自言自語道：“我父母就我一個兒子，從兒時起我就一直想要個兄弟，但我娘親身體不好。”

許宴秋聽他這樣說，呆呆地擡起頭順着他說話聲傳來的方向“看”去：“黎大哥……”

“我剛到東許村就遇上..你，也許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黎汀系上衣帶，低聲道，“你我不如就以兄弟相稱，如何？”

許宴秋張了張嘴，啞然道：“真的可以嗎？”東許村中人人都對他避之不及，突如其來的幸運砸在他的頭上，險些要将他砸暈過去，隻覺得仿佛是在做夢。

“有什麼不可以？”黎汀上前揉揉他的腦袋，“晚上想吃點什麼？”

“……黎大哥決定就好。”小瞎子強忍着眼眶中的淚水，擡起頭露出一個笑容，細聲道。

半晌後，頭頂又被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