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日,故人墓前、再見逢嫣,她騙不了自己了。她不能再心安理得地逃避,痛苦的傷疤又被揭起,鮮血淋漓。
這一刻,她的心真的好累好累。她好像被海底的水草纏住了腳,卻無法呼喊,隻是不停地掙紮,加速着下墜。
“影雪,你受傷了。”周臨言看見她臉上未幹的淚痕時,也注意到她肩頭的傷。
沈晴微現在不想看到周臨言。
她隻想一個人靜一靜,而不是待在這樣一個多疑的人身邊蒙受猜忌、提心吊膽。
一時情緒上頭,她無視周臨言,徑直往回走。
雨越下越大。
她好像被泡在水裡,奄奄一息。
不是肩上的傷,是心底的疤。
逢嫣怎麼沒殺了她?她會後悔的。可沈晴微又怕,自己死了,沒有人救她的雨汀。
影雪。雲然。沈晴微。
她到底是誰呢?
可無論是誰,都不是她自己。
她知道,周臨言就跟在自己身後。隻是現在,她不想再勞心勞神虛與委蛇。
管他怎麼想,她日後總有機會找補。
周臨言的腳步越來越近。
沈晴微察覺不對勁,轉身時後腦勺一陣劇痛。
“對不住了。”失去意識前,四個字鑽進她耳朵。
再睜眼時,她已經躺在客棧的床上了。
天亮了,窗外的鳴蟬訴說着夏日的夢。雨早就停了。幾縷陽光穿過窗子的縫隙,照在沈晴微的臉上,暖洋洋的。
睡一覺醒來,她的心情好多了。昨夜湧動的煩躁現在也已經盡數褪去。
糟了!周臨言!
昨夜發生的事情在她的腦海中翻滾。她也想起來,自己是被周臨言打暈的。
真是可惡。她恨恨地撇嘴。
這個三殿下真是詭計多端,表面上配合她的計劃,暗地裡又跟蹤她。明擺着是不信任她。剛說好彼此坦誠,又生怕她會害他。
無論她怎麼表忠心,他都不相信。
與這樣的人共謀事,可真心累啊。沒準最後害死她的就是他。
不對!
昨夜周臨言沒有跟着她上山,所以他不知道她和逢嫣的對話。她那時光想着他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逢嫣走的那條路和她走的是同一條!
因為那是唯一能到雲然墳前的路。
所以,周臨言在山下蟄伏時看到了逢嫣!多疑如他,肯定會覺得自己提前和外人串通好。更何況,逢嫣身份特殊,如果他知道她的身份……那她昨夜之舉,在他眼中就是背叛。他甚至會覺得,自己不僅出賣他的消息,還聯合其他人一起害他。
沈晴微昨天心情不好,想着今天再同他解釋也來得及。百密一疏,這下她三言兩語是難解釋了。
一時的情緒上頭讓她追悔莫及。沈晴微拍拍腦袋:沈晴微啊沈晴微,你平日裡沖動一些、魯莽一些就算了,好歹還有理智。怎麼偏偏失去理智、情緒上頭時遇見了周臨言!
在那樣的人面前,你怎麼敢掉以輕心的?
她站起身來,卻發現肩上的傷已經被人包紮過。
是誰的手筆自然不言而喻。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是為了讓她對他感恩戴德嗎?果然是三皇子,手段高明,最擅長籠絡人心。
若是旁人,沈晴微會心存感激;但他是周臨言,他的“體貼”、“善良”都是算計,是他為達到目的的手段。
說來也巧,沈晴微很厭惡這種感覺——被算計、被利用,卻冠之以真心之名。她可以做霄定閣的棋子,因為這是一開始的約定——她獲得好處的同時,自然也要有所割舍、有所付出。但是周臨言不同。他與她隻是相互利用,可她卻覺得,他時時刻刻都在算計自己。其實他們隻是交易,他卻總是再做一些沒有必要的事情。
他以為她會感動嗎?
不會的,因為那個人是周臨言。她隻會覺得被算計,懷疑他别有所圖。
她才不會愚蠢到相信他的“好意”。
沈晴微伸出手,感受暖光灑在手上的溫暖。
若有若無,抓不住,抛不開。
她心中已然有一個“陰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明明是兩個人的合作,怎麼可以隻有她一個人如百爪撓心般不自在呢?
周臨言,你讓我不自在在先,就别怪我也讓你不爽。隻是她的“陰謀”實在是有些“歹毒”,她不會随便用的。至于用不用,周臨言,就看你的表現了。
換了一身衣服,沈晴微走到周臨言房門口——她“特意”來感謝他的“相救”之恩,也為自己“負荊請罪”。
“殿下,昨日之事是我的不對。”
沈晴微自然不會說出實情——雲然的事背後牽連衆多,她不能讓他抓住自己的把柄。沈晴微在心裡編借口時,不忘偷偷觀察周臨言的神色,以便随機應變。
“哦?那你說說,你錯在何處?”
“錯在沒有提前告訴殿下我的動向。“沈晴微在心裡暗自罵罵咧咧,表面卻是笑嘻嘻,“隻是我昨夜外出是為了私事,不好打擾殿下。更何況,城中的傳言也許不是空穴來風,我擔心殿下的安危,不願殿下涉險。”
“所以你就一聲不吭出去了?”周臨言語氣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