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微心裡來氣——她為了私事出去是她的事,和他有什麼關系?難不成她的一舉一動都要向他報備?她是人,又不是他的附屬物件。
“說到底,殿下就是懷疑我呗?殿下懷疑我會做對殿下不利的事情,所以才跟蹤我,對吧?”
雖然沈晴微不知道他為什麼在山腳下就止住腳步,但是他肯定不懷好意。
周臨言漫不經心:“倘若我說是呢?”
“殿下如今倒是坦誠。”沈晴微配合地拍了拍手。
“周臨言,我真是不明白。我們已經達成交易,可你防我像是防賊似的——你不累嗎?我真怕有一天,我不是命喪敵手,而是死于你的疑心。”
周臨言明顯愣住了。他深吸一口氣:“影雪,你的傷口還疼嗎?”
沈晴微脫口而出:“殿下倒也不必如此假惺惺。”話說出口,她又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一時沖動,已然打草驚蛇。
“是,我是假惺惺。你放心,你的傷口是一位女醫師包紮的,與我無關。影雪,你很讨厭我?”
沈晴微靈光閃現,既然已經打草驚蛇,不如布一盤更大的棋。
沈晴微裝作“破罐子破摔”:“是啊,我很讨厭殿下。殿下洞若觀火,深谙權術,洞察人心,所有人的心思都逃不過殿下的慧眼。可是殿下,我也是人,我不想我的忠心耿耿換來的是無端的猜忌。更不想,我眼中殿下溫暖的善舉成為殿下掌控我、算計我的工具。殿下救我,我本該感激;可是殿下,這也是你籠絡人心的一環嗎?”
她争論得面紅耳赤,仿佛句句是肺腑之言,就差委屈地落幾滴淚了。
可實際上,她心裡毫無波瀾——論狠心冷心,她沈晴微又豈是善類?她早就識破他的算計,她本就不喜歡他,又怎會失望?
京城的風水養的不就是一群機關算盡、各懷鬼胎的人嗎?
這些人也包括她自己,她也有自己的算盤。
不過,這不妨礙她厭惡别人算計到自己頭上。
尤其是,這個人還是虛僞的周臨言,她就更不喜歡了。
身旁之人歎了口氣:“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周臨言轉而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不過,以後我不會這樣了。”
“因為——我給你下毒了。”
下毒?
周臨言的眼神從沈晴微身上輕輕地掠過,最終落在她蹙起的眉頭上:“在你昏倒的時候,我給你下毒了。你放心,解藥在我手中,隻要你不背叛我,你不會有事的。”
沈晴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果然,他就是一個瘋子。
周臨言的目光躲閃,好似很無辜:“你别用這種眼神看我。影雪,你知道的,我謹慎多疑。你不喜歡被監視,可我卻不能安心。思來想去,我隻能出此下策。你不必擔心,這毒雖然隻有我有解藥,但是隻要你乖乖聽話,我每個月都會給你解藥。半年之後,這毒就會徹底解開。不過,要是有一個月沒服解藥,你就飽受噬心斷骨之痛。你别怪我,誰讓你這麼有能力。如果你不是霄定閣的人,我絕不會這樣铤而走險。”
終于露出真面目了。沈晴微嘲諷地翻了個白眼。兩個人不用再虛情假意地演戲了。
她本來想放過他的——畢竟她要從他手中拿“青有思”。可是現在,她要的不僅僅是“青有思”。
周臨言,是你咎由自取的,也别怪我。
“沒想到,殿下這麼不信任我。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來玺州。殿下稍微查一查就知道,雲然在玺州待過很長一段時間。
“昨天夜裡,我瞞着殿下出門,實則是去拜訪一位長眠于地下的故友。我很久沒有回玺州看望她了。故地重遊,我想來看看她。
“我瞞着殿下是因為此乃私事,我想殿下也不好奇;而且城中的傳言不知真假,我不願讓殿下涉險。”
沈晴微硬是擠出幾滴淚,似乎很委屈。
“殿下若是不信,我也沒辦法。
“畢竟,殿下眼中,我該是個自私自利、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是。我是自私自利,我是狠毒無情。
“可是殿下,我也是個人。
“我也有心啊,會想念,會難過。
“我不喜歡被無端猜忌,被跟蹤監視。
“殿下,你知道嗎?剛來離澈山的第一日,我就記住了殿下。比武場上,你意氣風發,璀璨奪目。那時,我是真真切切仰慕殿下。後來,我為了‘青有思’和殿下做交易——那時我是慶幸的……”
沈晴微邊說邊觀察周臨言的神情。
他聽得很認真,目不轉睛的。
真是可笑。沈晴微在心裡嘲諷。
就說到這吧。要是一口氣說完了,以後該沒有話說了。
“所以你昨晚心情不好,是因為思念故人?”周臨言忘不了昨夜她臉上的淚痕——他以為,堅強如她,沒有什麼能打倒她。直到昨日親眼見證,他才發現,她也隻是個凡人,也會有七情六欲。那樣的沈晴微,他從未見過。好真實,卻又……讓人心疼。那時他又發覺自己的可悲——明明自己處在水深火熱中,看見和他那麼像的沈晴微,竟然會有一絲絲心疼。
“影雪,以後我會相信你的。”他鄭重其事地說,仿佛在虔誠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