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現在，沈晴微仍瞥見，那幾冊書被他放在書案上最顯眼的地方。

年少時的詩也被挂在目光所及最顯眼之處。

徐輾輕歎了口氣“這世間多的是力不從心之事。”

他低頭時，沈晴微看見了幾縷斑白的發絲。

朽木搖搖欲墜，大煜将這樣一位有才識之人熬白了頭，卻沒有讓他展現胸中抱負。

“先生糾結這麼多年，身在玺州，可心系着廟堂，與其袖手旁觀，何不順水推舟？”

徐輾一眼看穿她的居心：“你是來給三皇子當說客的吧。”

沈晴微頓了頓。

“不是，我不站在他那邊。”沈晴微毫不猶豫，對上了徐碾有些意外的眼神，“我隻是覺得先生這樣的美玉被埋沒在沙塵中實在可惜。論治國之策，先生比我懂得多，自會明斷。先生挑選的，才是真正有望救世之人。”

徐碾愣了愣，苦笑了一下。

“倘若狂風驟雨真的襲來，玺州有何能幸免？先生不是忘懷世俗之人。今日我來，是有一事相求——

“無論參不參與這一場風雨，我隻希望先生聽從内心。無論是出世還是避世，隻要先生安心就好。另外，我有一些東西想要送給先生。”

沈晴微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幾封書信。

徐碾接過東西，眼中淌出幾顆淚。

沈晴微解釋道：“我曾追查一些案子，無意中發現兇手掩藏的這些信件。事關徐夫人，我想您會想要的。兇手雖已伏法，但背後利害，徐大人自會明辨。錯的何止是一人，但官官相護，京城雞犬不甯。令夫人的意外不是個例。”

徐夫人是徐碾心中最後一點牽挂。沈晴微給徐碾的，是他苦苦思索而不得之物。

“謝謝。”

沈晴微臨走之前，聽到了徐碾的道謝。

“其實我一直都放心不下，雖遠離京城，内心卻片刻難安。姑娘，謝謝你，謝謝你的一番話，還有這些信，給了我勇氣。這麼多年噩夢，該結束了。我該醒過來了。不然，黃泉路上，我也無顔面對阿玉。”

沈晴微在門口等了許久，周臨言才出來。

“殿下談成了？”沈晴微看着周臨言容光煥發的樣子，心裡已經有了猜測。

周臨言點點頭。

“沒想到，衆多樹枝中，徐大人竟選了你這枝。”

周臨言……真的是能讓大煜枯木再生之人嗎？

可徐碾選了他。

她真沒想到。

或許她認識的周臨言隻是浮光掠影。徐碾剛正，不會被權财所誘惑，他選的人，自然是可靠的。她相信徐碾。

“殿下為了今天籌劃很久了吧。”

周臨言點點頭，忽然對着她一笑：“你這麼聰明，我都有點舍不得放你走了。”

沈晴微隻是笑笑。

兩個人難得保持默契——周臨言沒有問她是怎麼勸動徐碾的，她也沒問周臨言做了什麼才得徐碾青睐。

“殿下，今夜為慶祝玺州重新有了夜晚，城西有個燈會。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們任務已經完成，回京城不急于這一時。”

“好啊。”

燈會熱鬧得很，許多小攤子排成長龍，販賣各式各樣的玩意兒。

一切塵埃落定，兩人也難得握手言和，一起逛逛燈會。

周臨言看着身旁之人莞爾一笑：“沒想到我們有朝一日竟然能如此心平氣和地一起閑逛。”

沈晴微說出自己的心聲：“是啊，我還以為等‘青有思’到手，我會惡狠狠報複你。”

“你倒是敢說的。”周臨言莫名覺得背後涼飕飕的。

“等等我，我去買個東西。”沈晴微被路邊賣面具的小攤子吸引了目光。

她走上前，挑了兩個狐狸面具。

回到原地，卻發現周臨言人不見了。

他回來時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蘆，笑着遞給她：“請你吃。“

沈晴微結果糖葫蘆，咬了一口，很甜。那味道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殿下，給你。”沈晴微給自己戴上狐狸面具，将剩下的一個面具遞給了身旁之人。

周臨言接過，笑着戴上了面具。

沈晴微嚼着糖葫蘆，身旁之人忽然俯身湊近問她：“我好看嗎？”

面具下，他的桃花眼風情萬種，仿佛會說話，流轉的光彩攝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