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和周臨言去拜訪徐碾那一日,徐大人有所隐瞞,卻暗示背後之人有權有勢,甚至不惜搬出霄定閣和運安樓來吓唬他們。
“祁大人,先前我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得罪,還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回。”
沈晴微沒忘記自己的無禮之舉。
“姑娘洞若觀火又勇氣可嘉,我欣賞還來不及怎麼會責怪?”
祁大人坦率直爽,以“大師”的身份混在人群中還真是毫無違和。
沈晴微擔心的是徐碾。玺州的傳言已破,他該如何面對朝廷的責問。
“祁大人,玺州出了這樣的事,徐大人他……”
祁大人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又瞧了沈晴微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啊,還是太年輕。”
“姑娘在離澈山修習,莫非是想去正序監?”
沈晴微不掩飾自己的野心,點了點頭。
“挺好的。”祁大師捋了捋胡子,仿佛别有深意,“在這件事上,正序監要的是一個結果。隻要玺州如初,正序監不會深究究竟是誰作亂。至于徐大人,既然禍亂已解,必然不會殃及他。”
那就好。沈晴微松了一口氣。
徐大人是忠臣,被權貴要挾總是身不由己。
*
五月十一,刺史府門前。
夏日的午後,人總是有點困意,昏昏欲睡。
沈晴微拉着周臨言到刺史府門口。來的時候,聽聞徐碾此時正在小憩。
兩人便頂着烈日,在刺史門前等候。
“你這是……”周臨言擦擦額前的汗,雖然不理解沈晴微的用意,但還是乖乖在一旁和她一起等。
他個子高,特意挑了合适的角度,也能幫她擋點太陽。
沈晴微意味深長地眨眨眼:“先前答應了請殿下看一處戲的,你不會忘了吧?”
周臨言隐隐猜出她的所圖,饒有興趣地追問:“什麼戲?”
“三顧茅廬。”
果然是他想的那樣,周臨言用贊許的目光看向身旁之人:“你……”
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殿下敢說自己沒有想過拉攏徐大人?”
沈晴微的話正中要害,戳中了周臨言心裡那點小心思。
周臨言卻是歎一口氣:“先前我試探過,徐大人不願再回京。”
沈晴微濃眉微挑:“殿下這就知難而退了?不像你的風格啊?”
周臨言哭笑不得:“那我該是什麼風格?”
沈晴微一臉勝券在握的樣子:“據我觀察,殿下即便費盡心機、不擇手段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不好,這麼說有點往他身上潑髒水的意思。還好及時察覺,她又補了一句:“因為我也是這樣的人。”
周臨言的表情從戲谑到無奈:“你竟這般了解我?”
沈晴微“謙虛”地搖搖頭:“總之,京城的‘風’太大、人心太涼,徐大人即便有心回京也經不起那番蹉跎。要是換我,我也留在玺州。等哪一天春和景明,再回京看看山河錦繡。”
周臨言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以徐大人的本事,我那些兄弟沒少給他抛橄榄枝,他都不為所動。我擔心他不願過問朝中之事,隻想守着玺州安穩度日……”
“不會的。”沈晴微輕輕地反駁,好似對徐碾的品行非常了解,“他不是那樣的人,隻是需要添把火——這事交給我。至于他最後究竟選擇與誰為伍,徐大人心中自有答案。這就要看殿下的本事了。”
沈晴微提前說好:“如果徐碾最後選的不是殿下,殿下也别怪我啊。我隻是‘煽風點火’,讓他認清自己年少時的野心。至于他選誰,那是他慧眼識人。若是殿下知難而退,我可以轉身就走。當作這一切沒開始過。否則,若是給殿下的敵人添了羽翼,殿下也别怪我。”
“那是我自己沒本事,怪你做什麼。”
沈晴微松了一口氣。
徐碾醒來時,沈晴微先進徐府,叮囑周臨言在門口等候。
沈晴微與徐碾聊了幾句“青白玉”的事。她讓徐碾放心,正序監不會為難他。
“徐大人,我曾拜讀過您年少時寫的詩。字裡行間,豪情恣意,壯志慷慨。您胸懷天下,心系百姓。如此胸襟,舒适讓我佩服。”
“唉。”徐碾歎了口氣,“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情了。如今啊,我歲數大了……”
沈晴微仍不死心:“‘老骥伏枥,志在千裡’,更何況徐大人正值壯年,寶刀未老!恕我鬥膽一問,大人離開京城後真的放下了堅持十多年的壯志嗎?”
徐碾無可奈何:“我個人之力終究渺小如蝼蟻,難以撼動那巨木。”
沈晴微并不因一時受挫氣餒:“我猜,徐大人沒有忘記。”
沈晴微記得,幾年前的湖畔,一個孤獨的身影抱着一冊書,試圖在字裡行間找到破局之法。
日落的餘光将他的背影映得長長,顯得他格外孤獨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