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微提着兩壇酒走在路上,想起方才的情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盯着酒的封口,細細打量,想要找到些蛛絲馬迹。
這酒有沒有問題?
方才酒樓裡的異常實在是詭異。
這酒——不會有毒吧?
不過,好歹也是周臨言會去的酒樓,總不至于下毒害顧客?
但是,人命關天,她還是别貪一時之樂。
沈晴微糾結之際,低頭一看,手上一壇酒已經無影無蹤了。
餘光中闖入的身影讓她輕啧了一聲。
“怎麼又是你啊?棋硯!”
她轉過身來,棋硯已經将就打開灌了一大口。
沈晴微那句“别喝”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要是這酒真有毒?
她睜大了眼睛,往棋硯背上拍了一掌:“别喝啊,有毒!”
棋硯沒想到她的突然一擊,整個人失去平衡,往前傾。
沈晴微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這才沒讓他摔地上。
還沒站穩腳跟,棋硯忽然猛地咳嗽起來,整張臉都紅了,看着特别吓人。
不會吧,不會吧,酒裡真的有毒?
她隻是讨厭他,她沒想過用這種方式殺了他啊。
“棋硯,你……你别怪我啊……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上,黃泉路上,我會給你燒紙的,你……死後别來找我索命啊。”
那酒可是你自己喝的。
沈晴微話還沒說完,就被棋硯打斷。
“你……你……好狠毒的心呐,居然要謀害小爺我!”
棋硯剛才咳嗽不止,臉漲得通紅,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他的呼吸變得平緩,沈晴微松了一口氣。
好險,差點成了殺人兇手。
棋硯脫險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興師問罪:“你為什麼害我?當真是世風日下,世态炎涼,人心叵測……”
為什麼他現在看上去像是沒事人的樣子?難不成酒裡沒毒?還是她拍他的那掌,讓他把喝下去的酒都吐出來了?
“你看不出來嗎?我是在救你!這酒可能有毒啊!”
棋硯搖搖頭,一時無語:“我隻知道你差點害我摔倒,差點害我嗆死。”
沈晴微不好意思地撇撇嘴,輕聲道:“我的本意是好的。”
“罷了罷了,本小爺心胸寬廣,不與你一般見識。”說罷,他又仰頭喝了一口桂花釀。
沈晴微一時啞然,她剛才說的夠清楚了:這酒可能有毒。
那他還喝?
沈晴微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
“放心了,沒毒。我喝了不還沒死?一天天,疑神疑鬼的。”棋硯又喝了一口酒。
沈晴微見他喝得暢快,自己也喝了一口手中那壇酒。
仙品!
盛夏時節,暑氣逼人,兩人索性到一旁的池邊喝酒。
曾經不可一世的兩個人,曾經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此刻竟然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一塊兒暢飲。
沈晴微着實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人生真的有太多意料不到和猝不及防了。
棋硯率先打破了甯靜:“怎麼?被趕出霄定閣以後日日以淚洗目,淪落到借酒消愁了?”
沈晴微本來美滋滋地欣賞着池中的蓮花,忽然耳邊飄來這句煞風景的話。
按理說,她離開了霄定閣,和他也不算對手了。
但此時此刻,她仍然很想揍他一頓。
“棋硯,你再廢話信不信我把你丢進這荷花池啊?”
這句話勾起了棋硯的回憶。
很久以前,某人“恩将仇報”,趁亂把他推進水裡。
他記得,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
兩個人各懷鬼胎,喬裝身份混進了一支商隊。
兩個人都隐藏鋒芒,但他還是注意到了她——女扮男裝。蔥白的手,掌心裡卻是厚厚的繭子。他覺得有趣。為了得到同一個東西,兩個人在四下無人時大打出手。
他引以為傲的武功,竟然有一個女子打成平手。因咽不下那口氣,他開始默默關注着她。
兩天後,熊熊大火中,原本武功高強的那位“小郎君”卻愣在原地不跑。那時,他抓住她的手,硬拉着她從火海裡逃生。
沒成想,剛跑到河邊,她卻恩将仇報,把他推進河裡。
緊接着,她也跳進了河裡。
當時他想:完了,她是不是發瘋,想拉一個人陪葬?
他們的梁子也是從那時開始徹底結下。
棋硯想起往事,搖着頭笑笑。
“你又要故技重施?”
也不知道那個字惹到她了,沈晴微惡狠狠地瞟了他一眼,仿佛恨不得殺了他。
他一向觀察敏銳,自然察覺到她的異樣。他隻是說了句“故技重施”,她就變了臉色。
“影雪,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棋硯開始回憶往事。
他還沒說什麼,她就閉上眼睛,好像不願再見到他:“閉嘴。”
果然,是因為他提及過往。
為什麼她對那段往事諱莫如深?是因為……他見到了她最狼狽的一面嗎?
她看不慣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棋硯若有所思。
“算了算了,過去的都過去了。影雪,你日後有什麼打算?”
沈晴微垂眸——日後。
自然是有打算的,不過這不是棋硯該知道的。
“我有什麼打算,與你何幹?”
棋硯:“好好好,是我多管閑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