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姐姐,她是這世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存在。”
沈晴微并不害怕她的身份會暴露,一點細枝末節而已。除了孫照陵,誰能發現什麼呢?
“我曾經想用一生來守護她、陪着她。”
沈雨汀曾是沈晴微的一切。
許羽煙:“那現在呢?”
“現在……有她愛的人守護她了。”
雨汀說,她們都有彼此的人生,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以後,她與雨汀的見面機會會越來越少,感情會越來越淡嗎?
不重要。
重要的是,無論如何,隻要雨汀需要她,她就會出現在她的身後。
許羽煙似乎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提議道:“那——雲然,你要不要嘗試着走出困住自己的心海,去轟轟烈烈一場,結識形形色色的人,經曆各種各樣的事?你想啊,這世上還有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把自己封閉或許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但也會失去很多樂趣的。或許,我們可以為自己而活,以自由之名,随心所欲、勇敢無畏地體驗世間的酸甜苦辣,嘗盡人生百味!”
為自己而活,以自由之名,體驗人間酸甜。
沈晴微不是沒想過。隻是常常覺得:時機不對。
在娘“走”之前,她們一同在遠離京城的小鎮,那時的生活才叫惬意。雖然大多的記憶已經模糊,但那種随心所欲的快樂,她一直難以忘懷。
不願起床就在榻上躺一天;一時興起也可以在大雨中狂奔;累了就躺在草地上看看天,看着雲朵千變萬化……
但是回京以後,懂事了,就再也不能這麼随心所欲了。
她虧欠的越來越多,需要彌補的就越來越多。她欠阿姐,所以她要盡力彌補;她欠宿彌,所以她要為霄定閣出生入死;她欠雲然,所以她要賭上一切為雲然讨一個答案……
她必須馬不停蹄,才能一點點償還自己的虧欠。
她的人生,為了自己,又不完全為了自己。所有想做的事情,所有要做的事情,都是為了自己的問心無愧;在步履不停地償還中,她漸漸忽視了自己。無論是身上的傷,還是心口的疤,還是午夜夢回時的淚光……能忍則忍,忍不了,那就在痛與酸中感受煎熬,在折磨中提醒自己繼續前進。
人忙起來,是連自己都可以忘記的。
于是沈晴微就把自己暫時封存,為自己鑄造了一個困住自己的牢籠。把自己關起來,也不讓人靠近。她的世界很小,就好像停留在幾年前,并未随着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
她不是不想為自己而活,隻是,時機不對。
她總是這樣告訴自己。等一切塵埃落定,她就可以順從心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但,那太遙遠了。
“雲然,你怎麼了?”
沈晴微不知道自己剛才是不是哪裡表現得不對勁——此刻許羽煙望向她的眼神中充斥着擔心。
她搖搖頭,輕輕說了句:“我沒事。”
垂眸看到許羽煙微微蹙起的眉頭,沈晴微又添了一句:“别擔心。”
緣分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就像如今,上天安排她遇見許羽煙。這場相遇,似乎在暗中改變着一些東西。她的世界裡好像添了一些新的東西。
許羽煙說得對。
人生苦短,也許恣意縱情地去體驗,去品味,去享受,去失敗……這些事情本身就很有意義。哪怕總有時候事與願違,總有片刻物是人非。
現在,她等待的時機或許到了。阿姐的病好了,而且有了意中人,還定下了婚事。她也離開了霄定閣,不必再冒險執行任務。最後一樁心事,就是答應雲然的承諾了。
一切都在正軌上,按照她計劃的那樣發展,如她所願。
這一生不過幾十載,及時行樂,未嘗不可。
這段時日,太多太多人都對她說過那句——“為自己而活”。
宿彌、阿姐、溪瓊……還有許羽煙。
也許,時候到了。
*
沈晴微再回到沈府的時候,謝小将軍已經離開了。
她将孫照陵的那封信轉交給阿姐。阿姐有些疑惑地展開信,她看信的時候眉頭微微蹙起,很不顯眼,卻很好看。看到幾處時,她的眉眼彎彎,嘴角也不動聲色地勾起。仿佛這信中寫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一樣。
但是讀完信,她的神色變得莊重,瞳孔也失了昔日的光彩,雙唇微微抿着思考什麼。
過了許久,她輕歎一口氣。手上的信紙被磨了一遍又一遍,已經發皺了。
“雨汀是有煩心事嗎?”
坐在對面看書時,沈晴微一直留意着雨汀的神色。
沈雨汀搖搖頭,感慨道:“晴晴,你說,這世上為什麼有人會這麼傻?”
孫照陵傻?
沈晴微不敢苟同。她費盡心機遮掩身份,愣是被他順藤摸瓜發現了真相。
從這點來說,他可不傻。
唉,陷入感情裡的人的心思,誰知道呢?
沈晴微忽然開口問道心中困惑已久的問題:“阿姐,你真的喜歡謝小将軍嗎?”
沈雨汀執信的手明顯頓了一下。
沈晴微捕捉到了一刹那間阿姐的眼神躲閃。隻是刹那間,她就恢複了從容:“晴晴怎麼忽然這麼問?”
沈晴微怕這門親事背後是沈登的心思,怕阿姐被人騙。
但這話,她斷然是不會當着阿姐的面直說的。
沈晴微笑了笑:“我隻是好奇——喜歡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