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就因為陪你過一個生辰，你就……”沈晴微心裡不是滋味。他得有多缺愛，才會這麼眷戀她别有用心的一點點好？

“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要叫你失望了。你說我吃了很多苦，卻沒有怨恨。”沈晴微頓了頓，擠出一個苦笑，“那是因為，最有過錯的人，是我自己啊。”

在周臨言驚詫的目光下，沈晴微一步步走向他，眼神決絕，似乎決心要撕毀他幻想中的自己。

“殿下，是我罪有應得，我有什麼好怨的？”沈晴微笑着說，眼中卻劃過一絲落寞。

她恨過的，也怨過的。不過怨的不是她自己的命途多舛。

“至于給殿下過生辰，殿下難道不知道是我别有所圖嗎？我不是什麼心地善良的活菩薩，隻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殿下你忘了嗎，我原來是個殺手啊？怎麼可能善良？”

她反駁他的話，同時也無情地撕開自己所有的僞裝，将自己的醜惡盡顯剖開。

“我知道你别有所圖，但我還是喜歡。影雪，那日在酒樓，你沒殺我，我真的很高興。”

他那雙深情款款的桃花眸如同掀起波瀾的湖面，濕漉漉的，波光粼粼。

“周臨言，我真的不理解。我對你的那一點點好，對你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我不理解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沈晴微蹙起眉頭。

這聽上去太不合理了。

“感情的事，本就無厘頭。我隻知道，我喜歡你在我身邊的感覺。無論是你的花言巧語，你的言不由衷，還是你的嘴硬心軟，我都喜歡。我喜歡你很恨地罵我。看到星星的時候我會想到你，看到蒲公英和狗尾草的時候我會想到你，看到蜀葵花開，我還是會想到你。遇見你之前，我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過這個世界。你是那個牽動我的喜怒哀樂的人，也将人間四季的畫卷展開在我的眼前。”

“我本來是打算放棄的，下定決心離你遠遠的。但是，看到你和孫照陵、褚之泓他們，我又後悔了。他們不懂你，也配不上你。”

沈晴微淡淡道：“殿下，你還記得我以前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嗎？你說，你大業未成，不敢動情。如今，你是怎麼了？你放心，今日之事我就當做沒發生，日後，我們可以繼續當陌路人。殿下，回頭是岸。”

“可我是個很貪心的的人。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那又怎樣？你不是隻不喜歡我，你不會喜歡上任何人，對吧？”

沈晴微愣了愣，好像的确如此。她不會畫地為牢，更不會傻到喜歡一個人。

爹娘的前車之鑒她銘記于心。人心易變，無論怎樣的山盟海誓也逃不過相看兩厭。

她不喜歡自讨苦吃。

“那就好了。”周臨言看穿了她沉默背後的認同，于是神色變得輕松，眼底多了一絲笑意。

“影雪，你總說我愛算計人心。那這一次，換你來算計我，好不好？”

沈晴微有點嫌棄地掃了他一眼：“不好。殿下，我很忙的，沒時間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殿下自以為喜歡我，無非是因為我與旁人不同，沒有被殿下收買。殿下喜歡的不是我，隻是不甘心自己的計劃落空，不甘心自己沒有籠絡到我。今日之事，我會當做沒發生。殿下，保重。”

沈晴微不喜歡周臨言。

但她不想得罪他。她知道他的本事。以他的能力，或許日後整個大煜都會落入他手中。

他的人生，繼續按照他的計劃走就好。沒必要出現她這個變數。

她的人生裡，也不需要多出一個周臨言。

相忘于江湖，這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

躍動的火苗得意揚揚，張揚舞爪，似乎要将一切吞噬殆盡。火焰從燭台蔓延到簾子，從房梁侵蝕到門扉，仿佛奔騰不息的河流……熾熱的火花燃盡黑暗，也帶給白晝以黑煙。屋子裡濃煙滾滾，灰燼在空中起舞，沈晴微的喉嚨、鼻子仿佛在燃燒一樣，好像有無數隻蟲子想要鑽出她的身體，卻堵塞她的鼻子、咽喉。她咳嗽不止，卻依然覺得喘不上氣。

就像是在睡夢中被人扼住了脖頸，堵上了鼻子；又像是被推下深淵，伸手不見五指……

混亂感讓她的腦袋嗡嗡作響。她想要逃離火海，卻無路可逃——大火蔓延，肆意淩虐，無論往哪邊逃，都是奔向火海，死路一條。

滾燙的焰火烤得她大汗淋漓。碩大的汗珠如同大雨傾盆而下。一滴，兩滴，三滴……順着她的臉頰，打濕她的鬓發，浸透她的衣裳。死亡在步步逼近，她的腳被鐵鍊拴住，動彈不得。

是誰？

沈晴微順着鐵鍊的方向擡頭望，屋子裡空無一人，牆壁上卻挂着娘親的畫像。

畫中的人，并非弱柳扶風，而是策馬奔騰。

那雙眼中，仿佛寫滿張揚與對命運的不屑一顧。

牢牢束縛她的鐵鍊拖在地上，拖到那張畫的正下方。

看上去，就像是畫中人困住了她。

呼吸越來越困難，翻滾的熱浪幾乎要将她淹沒。像是溺水一般，她拼命呼喊，卻發不出聲音。

意識越來越模糊……

她這是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