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院子裡乘涼,正好聽見隔壁傳來的争吵聲。”
老翁又壓低了聲音。
沈晴微聚精會神地聽着:“争吵聲?”
老翁說得激動,用蒲扇給自己扇了扇風:“沒錯,聽着聲音,像是小葉的。”
小李和小葉就是村裡被下毒的兩個人,都是三十幾歲的年紀,兩人一直以來都不對付。
“老先生可聽到一些什麼?”
老翁:“他們吵得那叫一個不可開交,老頭子我耳朵不太好使,都聽見了幾句。其中有一個人說什麼‘我們十年前就該死了’‘要輪到我們了’之類的話。”
老翁歎了口氣:“你說這命運這樣無常,前幾天還好好的人,怎麼到頭來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蒲扇搖曳,送來微熱的風。
十年前。
沈晴微确定這個時間點很關鍵。
十年前,容乙重傷失憶,流落到楓村;十年前,小李和小葉回到了這個村子——他們甚至覺得自己該死在十年前。
十年這兩個字,聽起來輕描淡寫,好像就是彈指一揮間的事兒。
但實際上,漫長着呢。
有所虧欠的人用十年的光陰洗清自己的過錯,日複一日地為了贖罪而活;問心有愧的人用十年輾轉反側,年複一年地心驚膽戰,等待原本的結局莅臨;忘記過往的人短暫地輕松片刻,接着在剩下的歲月裡細數着時間,等待某一天的降臨。
偏偏,都是十年。
那場照亮了半邊天的大火,也是發生在十年前啊。
沈晴微苦笑——兜兜轉轉,這世上竟然有這麼多的機緣巧合。
沈晴微将老翁說的關鍵信息記錄下來,自己了一些關鍵信息。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沈晴微回到了客棧。
六個人到齊了以後,各自說着自己的發現。
沈晴微原以為,被害之人都跟十年前發生的某些事情脫不了幹系。
沒想到,許羽煙統計的中毒者卻不是因為十年前的事情。那幾個村裡的死者一直都在村子裡,從未離開,卻依然未能幸免于難。
但是柳蓦、孫照陵他們各自找的人的死似乎都與十年前的事情有關。
看上去好像是無規律可循。
這是有人刻意為之混淆視聽,還是有人在背後故弄玄虛?
無從得知。
大家皺着眉頭冥思苦想時,從六人聚到一起到現在一言不發的周臨言開口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吃點東西,明日再查吧。”
沈晴微這時才想起,周臨言說是在客棧附近觀察觀察,卻并沒有什麼發現。按照他的能力,不該如此。即便是再小的細節,也難逃他的法眼。究竟是真的沒有異樣,還是周臨言發現了什麼卻有意隐瞞呢?
沈晴微偏過頭看他的神情。
他看上去很疲倦,而且,刻意避開衆人的目光。
雖然他極力表現得與平常一樣,但沈晴微還是發現了不對勁。
他有事瞞着大家。
算了,不重要。他是周臨言,他想要隐瞞的事,誰還能逼迫他說出來?有時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正如沈晴微也對大家有所隐瞞。
既然他有意隐瞞,旁人還是少刺探為好。
用完晚膳,沈晴微獨自到河邊散步。
因為先前有人中毒,太陽落山後,村民都是閉門不出——誰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被盯上的人?村民們外出得少了,外邊的人也少了。
小溪流水潺潺,卻隻有沈晴微一個人在聽。
她漫步河邊,看着清澈的河水,和河底清晰可見的奇形怪狀的石頭。
什麼時候真相才能如同這河中之水那般清澈呢?
沈晴微皺起眉頭——她又想到了小時候。
小時候,娘要是心情好了,偶爾會帶着她到河邊釣魚。那時,沈晴微總愛跟在娘身邊,看着她拿着魚竿,悠哉悠哉地曬太陽。那是她為數不多會笑的時候。
今夜,她就能知道真相。
也不知道娘會不會怪她糾纏不休。
沈晴微的右眼皮突突突跳個不停,心也跳得特别特别快——像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也許,是她太緊張了吧。
沈晴微這麼安慰自己。
“影雪,你有心事啊。”
沈晴微想得入神,完全沒注意到身邊不知從何時冒出來的周臨言——他走路竟然沒有一點動靜。
她偏過頭去看他——某人也是一副心神不甯的樣子。
“殿下不也是?”沈晴微笑着反問。
“你這麼關注我啊?”周臨言勾起唇角,笑容卻有些僵硬。
“殿下要是不想笑可以不用笑的。”
沈晴微難得見他笑得這麼牽強。
周臨言輕輕歎了口氣,斂起了臉上的笑:“你不好奇我有什麼事瞞着大家嗎?”
“殿下想要隐瞞的事,旁人便是好奇也沒用啊。更何況,我還想活得長久些。”
好奇心太重,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那可就活不久了。
“你倒是通透。”說完他又輕笑,“隻是不在意我罷了。”
周臨言注視着流動的溪水,看起來憂心忡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