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習慣了,便覺得沒有什麼了。
“好了。”
鬼喑收起施針的劍,目光落在周臨言擋住沈晴微眼睛的那隻手上,意味深長地瞟了他一眼。
周臨言卻像是沒看見似的,好一會兒,才收回自己的手。
對上鬼喑的目光,周臨言也不心虛,臉不紅心不跳。
鬼喑拿出一瓶藥,心裡還有顧慮似的,面向沈晴微猶豫道:“你當真想好了?稍有不慎,便是連三年都沒有了。”
沈晴微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若是連武功都不能用,隻能活得像個傀儡。那這三年恍若行屍走肉的生活,與我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不論服下這藥的結果如何,至少我嘗試過,那邊不會後悔了。”
鬼喑将放了藥的小瓷瓶遞給她:“此招終究是以毒攻毒,服下此藥的痛苦會讓人生不如死,挺不過去、選擇自裁的人比比皆是,你要是決定了就服下裡面的藥。我能做的就這麼多,剩下的,就要看天意和你自己的造化了。”
“多謝先生。”
鬼喑轉身對一旁的周臨言叮囑道:“她能不能熬過來,全靠她自己的造化,旁人幹涉不了。她若是忍不了那痛苦,想要自盡,你也别攔着她。痛不在你身上,你是沒法體會的。讓她自己做選擇,她的求生意識如果不那麼強烈,總是扁鵲在世也回天乏術。”
沈晴微倒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話。鬼喑是神醫,濟世救人,難得會有醫者主張患者生死自負。看來這毒的痛苦,着實會很難熬。
鬼喑離開後,沈晴微拿起放在床頭的小瓷瓶,倒出裡面一顆黑乎乎的藥丸,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
藥效尚未發作,沈晴微卻不想周臨言再留在此處。
她不想自己的狼狽模樣被人看到,尤其是周臨言。沈晴微隻要一想到,往日與她水火不容的棋硯此時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即将目睹她的窘迫。沈晴微總覺得,若是被他瞧見自己痛苦的樣子,仿佛在與他的較量中處于下風。
這可不行,還沒堂堂正正地再比試一次,她怎麼能淪為敗臣?
“周臨言,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走之前把蠟燭滅了。”
“我不想走。”
周臨言愣在原地,一步也不曾邁出。
“怎麼敢勞煩堂堂珩王殿下徹夜照顧我?殿下,别為難我了。”
“我中毒時,是你寸步不離地照顧我。如今你身中劇毒,也應該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才是。”
沈晴微淡淡道:“殿下難道不知道我之前照顧你的時候是心懷鬼胎嗎?殿下何必自讨苦吃呢?”
她的視線從周臨言身上移開,不想再與他多費口舌。
“沈晴微,生活太無趣,自讨苦吃總好過渾渾噩噩,不是嗎?”
沈晴微不知道今天周臨言是着了什麼魔。說起不三不四的話來一套一套的,仿佛是因為知道有棋硯這層身份在,沈晴微不會輕易怎麼樣。
有恃無恐的嘴臉。
沈晴微還是妥協了:“殿下自讨苦吃,我就不阻攔了。”
其實她知道周臨言的好意,隻是不願意将自己脆弱的那一面暴露在他面前。
“那我把蠟燭吹滅,你好好休息。我就坐在茶桌邊,你要是不舒服,就喊我。”
茶桌與沈晴微身下的床榻相隔着十個人左右的距離。再加上吹滅蠟燭,周臨言就不會看到她的表情。
沈晴微不得不承認,無論是他這樣的刻意安排,還是火海中守在門外的等她自己做選擇。對沈晴微來說,都正恰到好處,挑不出罪過。
隻是,他的這份好,突如其來,倒是略顯得無緣無故了。讓人捉摸不透。
“沈晴微,等你好起來,我們認認真真、酣暢淋漓地比試一次吧。”
黑暗中,沈晴微聽着周臨言的聲音,回想着今日發生樁樁件件,隻覺得不可思議。
屋外的蟬鳴也像是幻覺,均勻的韻律恍如隔世,越發顯得此處像一座世外桃源。
“那同我比試的,是溫潤如玉的三殿下,還是毒蛇欠揍的棋硯?”
當着周臨言的面,沈晴微倒是一點不吝啬對棋硯的“好評”。
“你想是誰就是誰。不過——我怎麼隐隐覺得,你對周臨言抗拒得像是見到了洪水猛獸,對棋硯卻是表面嫌棄但實則帶着幾分欣賞?”
被戳中了心思,沈晴微便坦言道:“的确如此。或許是因為在殿下面前,需要時時刻刻提防;在棋硯面前,隻要寸步不讓反擊就好了。”
周臨言不解道:“提防什麼?”
“提防……”沈晴微在心裡将周臨言的可怖之處一一列舉,慢條斯理地說道,“首先,殿下深谙人心,最會拿捏人,我要提防被殿下籠絡當做棋子;其次,殿下笑裡藏刀,詭計多端,我要提防殿下趁人之危、背後捅刀;至于最後一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