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微一手抓着劍鞘的一側,伸手将劍鞘伸向他,想要以此扶他一把讓他站起身來。
顧望悔無視了她的好意,扶着地緩緩地站起來。
在地上坐久了,他的雙腿有點發麻,踉踉跄跄幾下,險些摔倒。
即便這樣,他也沒有去抓住那劍鞘。
不知是心虛到無言以對,還是怕她真的殺了他。
他望向沈晴微的眼神,是帶着幾分敬畏的。
原繞着顧望悔轉圈圈的文合見他站起身來,頓時僵住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文合的眼睛瞪得滴溜圓,仿佛再躲什麼人似的,豎起耳朵小心翼翼地聽着周圍的動靜。
沈晴微對顧望悔使了一個眼色,提醒他别亂動。
一陣風起,将不遠處的花盆吹倒了。
文合聽到了動靜一哆嗦,抱着頭蹲在地上:“别殺我!别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别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文合蜷縮在角落裡,低着頭像是念書似的,一直不斷重複這兩句話。神神叨叨,就像被鬼威脅了似的。
可這裡,沒有人要殺他啊。
沈晴微和顧望悔對視一眼。
顧望悔輕手輕腳地走到文合身邊,也蹲下身來,試圖安撫他。
“文合,這裡沒有人要殺你。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們,我們會保護你的……”
“别殺我,求求你,别殺我!”
文合搖頭晃腦地拉着顧望悔的衣角,急得幾乎要擠出眼淚了。
五十歲的人,本來或許是一個沉穩内斂的人,在一個看破世事的年紀,清閑自在地過日子。
卻因為一些人、一些事,變得神志不清,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像一句行屍走肉的回光返照。
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顧望悔的細聲細氣的安撫并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他蹙着眉頭,無計可施地蹲在原地,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着文合。
沈晴微見狀,輕輕地将手中的佩劍放在右腳跟。
她則踮起腳尖輕手輕腳地走到文合身後,還沒等她安撫,文合又忽然發狂地大叫。
此時的風更大了,屋檐下的鏽迹斑斑的驚鳥鈴發出有點沉悶的低語。
一聽到這個聲音,文合就捂住耳朵,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嘴裡的聲音越來越含糊。叽叽呱呱不知道在說什麼,就像是屋檐上鳥雀的啼鳴。
沈晴微隻聽到一句:“放過我吧,莊大人。”
但文合說話說得含糊,至于是“莊”,還是“章”或“張”,或是“卓”,她就不知道了。
顧望悔和沈晴微面面相觑。
就在這時,文合不知從何出摸出一塊打碎了的瓷片,像是野獸發狂似的大叫一聲,而後用瓷片的尖端直直地抵着顧望悔的脖子。
沈晴微看到這一幕,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将身前的人一掌拍暈。
顧望悔反應過來時剛好往後一縮,這才沒被劃傷。
顧望悔不理解地看着沈晴微,但還是低着頭道:“多謝。”
沈晴微移開了視線:“我不是救你,隻是現在還不是你死的時候。”
沈晴微望着倒在她懷裡的文合,擡眼看向顧望悔:“顧大人,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顧望悔站起身來,将文合扶到自己的懷裡:“先把人帶回去。”
*
回到客棧,顧望悔将文合扶到他的房裡。他怕幕後真兇卷土重來,便叮囑沈晴微在房門口守着,一旦看到可疑的人立馬拿下。
沈晴微杵在門口,從懷裡掏出一根木簪。
那做工實在算不上精巧,雕刻的祥雲也差點讓人認不出樣子。但是看得出來簪子的主人很愛惜它,木簪表面光滑,沒有一道劃痕。
若是看的仔細些,就會發現木簪的頂端有一小塊烏褐色的印子,像花盛開一樣,在“祥雲”的邊上,似乎都帶着飄飄然的涼氣。
沈晴微擦拭過很多次,但是擦不幹淨,就像是在打磨時就沾上的一般,與整根木簪早就融為一體、再也擦不幹淨了。
但這上面沾着的血痕,其實……
她閉上眼睛,腦子裡是遍體鱗傷的雲然。
雲然将這個簪子交給自己的時候,手上滿是血。
沈晴微掏出一張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木簪。
“你怎麼在這裡?”
剛走到二樓的周臨言一眼就看到了顧望悔門前的沈晴微。
“事情是這樣的……”
沈晴微将她去查文合、遇到顧望悔、文合失控的來龍去脈一口氣講完了。
當然,隐去了再見到文合之前,她和顧望悔之間的對峙。
“周臨言,你覺得……顧大人是個怎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