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離小區不遠,倆人晃晃悠悠地過去。春季的晚風摻着些許涼意,清爽的,很舒适。
對謝昭意來說,來到這個世界就相當于放個長假,沒有工作,沒有加班,沒有内卷,有花不完的錢和大把時間,真是悠閑又惬意。
那,對顧清宴而言呢?
謝昭意下意識朝旁邊瞥去,猝不及防地對上視線。
眼神飄忽一瞬,顧清宴當下立即耷拉眼睑,語氣不善地質問:“為什麼偷看我?”
“?”
謝昭意無語,反問:“你不看我又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噎了一口氣,顧清宴随即施展了無能狂怒者慣用的無賴式反擊:“幼稚!”
“?”
誰幼稚?
到底誰幼稚?
最見不得他這無理取鬧的樣子,謝昭意擡手便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
與戀愛時的打鬧一般。
這一巴掌,把兩個人都拍愣了。
自相遇後維持到現在的客氣疏離陡然碎裂,裸露出那條醜陋的驚心的名為“分手”的疤痕。
謝昭意率先反應過來,顧不上脖頸處升騰的熱氣,竭力克制着心底的尴尬,加快腳步往前沖,“快點吧,天要黑了。”
幾乎是在她提速的刹那,後方探來一隻修長的手攥住她的小臂,力道之大,仿佛是要把她緊緊箍住。
她被迫回過身來看向那人,風帶起她的發絲,發尾掃過聳動的肩膀、微張的唇和驚訝的眸子。
她的神情映在顧清宴烏黑的瞳孔裡,是抗拒的,甚至有一點驚恐。
其實,現下的處境在謝昭意心中不算是最糟糕,更糟糕、更令她害怕的,莫過于前男友的告白。
她斷然不會在同一個坑裡再跌倒一次,可也不知如何應對才能足夠體面。
一想到萬一顧清宴腦子一抽向她求複合,她拒絕,然後倆人還要朝夕相處幾個月,她就想原地躺下裝死。
可如若不是告白,這場景又實在詭異,還有……好端端的非要吃什麼泡面啊……
電光火石間,無數令她汗流浃背的問題在腦海中交錯飛閃,謝昭意的心劇烈地跳動着。
咚、咚、咚。
氣氛膠着得快要達到沸點,顧清宴終于頓頓啟聲:“我們這樣好像……”
好像什麼?
好像回到了過去?
好像還有在一起的餘地?
“好像慈禧和李蓮英。”
“?”
顧清宴一本正經地解釋:“你這樣扶着我的樣子很像。”
“??”
第一,不是我扶你,是你抓的我!
第二,憑什麼你像太後,我像太監?
忍住怒吼的沖動,謝昭意安慰自己:不是告白就好。
她松了口氣,又自嘲地想,真是自戀啊,顧清宴怎麼可能主動求她複合?他們在一起時是她追的他。細想來,在這段關系裡,戀愛與分手都是她一手推動,顧清宴從頭到尾不過是配合而已。
冷靜下來,她擠出笑容,應和:“好的,太後。”
她沒等來那句預想中的“好的,太監”,反見顧清宴邁開大長腿,三兩步超出她兩米遠。
謝昭意忙道:“你慢點,你現在是特殊時期,要注意安全!”
前面的人置若罔聞。
長街建構城市脈絡,無數車輛呼嘯而過,遠處的日暮垂在天地交接,橙紅色夕陽覆蓋唇角,虛假脆弱的笑意在嘈雜中隕落,剩下永夜般的無盡落寞與怅然。
二人花了十五分鐘到達便利店,隻在店裡待了不到五分鐘。
謝昭意原本計劃是多逛會,順便買些孕夫可食的零食帶回家備着,可孕夫本人并無興緻,全程沒什麼話,每每詢問他的意見,他都是一副疲累至極、半死不活的表情。
“太監”自然要體諒“太後”,火速挑完方便面,領着“太後”回家了。
到了家,倔強孕夫不願先去休息,非要和謝昭意一起煮面,謝昭意拗不過他,倆人并排立在竈前,一人一鍋。
煮好,各自倒進大湯碗裡,直接端上島台。
島台兩邊配了高凳,一人一邊,省得端到廚房外的餐桌。
顧清宴就近坐下,謝昭意繞了一圈,待她坐定,發現自己的面被換了。
她不解:“怎麼?你在你的這碗裡下毒了?為什麼要吃我的?”
顧清宴握着筷子挑起兩根,毫不臉紅道:“檢驗你的成果。”
謝昭意已經無語到成為習慣,接話:“那我謝謝你哦。”
“不客氣。”
“……”
面太燙,趁着晾涼的間隙,謝昭意假意閑聊,問出了想問很久的問題,“你會不會有點……一點點……害怕?”
顧清宴擡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