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倆小孩要跟着去鎮上，姚翠蘭把他們哄睡了，催着趙惜騎自行車出門。沒人作伴，也意味着行動自由，趙惜想了想，幹脆背上相機，來場漫無目的地寫作采風。

這時節，地裡的土都凍上了，挖也挖不動，因此沒人幹活。不過鎮上集市五天才有一次，附近村子的老百姓會把自家富裕的東西拿出來，進行買賣。價格一般比供銷社貴一點，但不要票，偶爾也有急需工業券的人，指明自己要什麼票，否則不會交易。

集市上午人多，交易完的早就走了，沒完的才會留到下午。也就是臨近過年，能夠如此，其他時候要下地賺工分，基本隻在上午擺攤趕集。

趙惜先去木材廠，打算把自行車停在那，結果在門口被攔住。原來廠裡搬了幾個新做的桌椅，擺在外面，即是打廣告，也可以買賣交易。因為怕有外人趁亂混進廠裡，幹部們就開會商議了一下，決定集市這天擺攤的時候，不許外人進出。

“那麻煩幫我叫一下趙有林趙師傅？”趙惜心道，她也不是非要進去，停個自行車而已，把她爹叫出來一樣。

“稍等片刻。”那人扭身跟同事說了幾句話，然後跑進去幫忙叫人去了。

大概十分鐘左右，趙有林急匆匆走過來，見是自家閨女，以為家裡有事，連忙問道：“家裡出啥事了？”

“沒啥事。”趙惜指了指自行車，“我來鎮上趕集，想把自行車放在你廠裡，一會過來騎。”

“哦哦……”趙有林擦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喃喃道，“不是出事就好。”他推上自行車，回頭囑咐趙惜，“我把自行車停在門裡，然後跟擺攤的那倆同事說一聲，等你過來取車的時候，直接讓他們幫你把自行車推出來。”

“趙師傅，這是你閨女啊？”

趙惜離開木材廠，隐約還能聽到自家爹和同事的對話，随着人群變多，對話被湮滅在嘈雜的環境裡。

集市位于九道彎公社的主幹道上，這裡鱗次栉比地集中了很多店鋪，最醒目的當屬供銷社，其次是照相館，電影院，理發店……等等。

看着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趙惜突然有感而發，想起清明上河圖。興許她可以深度刻畫描寫一下這農村的集市，它應該是鎮上最熱鬧的地方了。

尋找了一個好的角度，她先趁着人流還可以，把照片拍了下來。至于文章，可以等回家再寫，反正要寫的不止一篇。

等取材結束，趙惜才開始逛集市。她看到有賣對聯的，回想自家牆上，似乎還沒貼。瞧了瞧挂起來的對聯，是攤主現場寫的，字還算說得過去。隻是……

“同志，買你一副對聯，我可以借筆墨自己寫嗎？”趙惜覺得自己寫的，貼在門上，看到了心情更好，于是準備親自動手。其實她可以買了紅紙，回家寫，這樣倒省錢。可家裡沒筆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光有紙也是白瞎。

攤主聽了趙惜的要求，覺得很有意思，讓開位置，随她操作。趙惜取來一副裁好的紅紙，大筆一揮，字寫的龍飛鳳舞，粗犷有張力，仿佛能看到峰巒之高、山河之壯。

攤主看的直叫好，催促道：“同志，繼續寫啊。”

趙惜掏錢給他：“寫完了。”

“我不要你錢。”攤主把錢推回來，跟她打商量，“這麼着，你幫我寫幾個大字，就當頂了這對聯的錢。”

說着，他從桌下抽出宣紙，在趙惜面前鋪展開來，思考片刻說道：“就寫『一心向黨，忠誠不渝』”

趙惜哭笑不得，直接點出攤主的貪婪：“叫你一聲同志，不帶這麼忽悠人的，一副空對聯就想騙我的墨寶，做人不厚道啊……”

“我這不也是小本生意嘛，貼補一下家裡。你覺得吃虧，幹脆開個價，我給你錢。”攤主迫切想要她的墨寶。

趙惜沒為難他，直接下筆開始寫：“錢就不必了，看在這幾個字，很有誠意的份上，幫你一把。”她猜測攤主要把字裱起來，送給一個喜歡書法的人，這人恐怕有些地位，自己也算送個順水人情。

從賣對聯這裡離開，趙惜繼續逛，經過一個魚簍時，聽到裡面魚甩尾巴的聲音。她停下腳步，朝裡面看，發現魚還挺大的。

攤主好像認生，獨自縮在路邊，既不叫賣，也不攬客，真是存在感稀薄。趙惜大聲道：“魚怎麼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