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是景丞他們家一月三次的家庭日,說來也可笑,一家人一個月也就隻見三次,還是擠時間擠出來的。
景丞想不明白,哪有那麼多的工作要做,那麼多的事要忙,忙到一家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同一個屋頂下睡覺這點細碎時間都沒有。
他坐在空蕩的别墅裡,周圍安靜得像墳。餐廳暖黃燈光下,那些廚師做好的飯菜從冒着隐約可見的白色熱氣到徹底冰冷下來。
時鐘走了兩圈,這些餐食也來回熱了兩次。最後是兩個助理分别打來電話說,景總/沐總,臨時公務需要出差/有個重要應酬脫不開身,今天就不回家了,不用等他/她用飯。
阿姨拿着電話,小心翼翼将消息轉述給他。
他沒有說什麼,隻是看着桌上已經被熱得失去才端上桌時鮮亮色澤的飯菜,感到由衷的反胃。他去廁所幹嘔了幾次,什麼也沒吐出來,轉角上樓,又發現卧室靜得讓人想發瘋。
于是他打開手機撥了個電話……
“嗡嗡——”
放置在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程管家看了一眼景丞,然後十分有眼力見地拿了起來,并在景丞的示意下看了眼屏幕,道:“是齊少爺。”
景丞接過手機,手指還未劃通,一道爽朗的聲音先從後方傳來:“景哥,怎麼把我約到你家遊樂園來了,我在家開黑開得正爽哩。”
通話被挂斷,景丞手邊的木椅被人拉開,接着一身陽光運動裝的健氣少年坐了下來,他看向桌子上的小蛋糕,很不客氣地沖程管家吩咐道:“程管家,幫我點一份檸檬慕斯,咖啡就不要了,來杯冰牛奶。”
程管家應好。
程管家離開後,齊茂便轉頭看向景丞,他瞧着景丞那張冷臉,道:“景哥,咱都在全世界最快樂的地方了,就别臭着一張臉了,要入鄉随俗,懂嗎。”
景丞掀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睨了一眼齊茂,冷聲道:“想死嗎?”
齊茂像被握住嘴的鴨子戛然無聲了,他偏過頭,有些無語。
心中腹诽,真難伺候。
忽然,他的視線中走進了一對人,一對熟悉的人。
齊茂微微睜大眼睛,他看見那一對人落座在對面的冰淇淋店門口的,男人對着冰淇淋店的員工禮貌點完單後,就偏過頭對着他身邊的少年說着什麼。
由于視角問題,齊茂隻能看到男人圓圓的黑腦勺,看不見臉。
唯一他能看到的隻有男人身邊少年的臉。
那少年五官長得極具攻擊性,是标準的濃顔,十分英氣。淩厲的面容上有幾道結痂的疤,配上他此時壓低的眉骨,露出下三白的眼睛,顯出一種很不好惹的陰鸷來,也讓人能清晰感知到他此時心情十分惡劣。
齊茂擰眉,心中無名火冒。
草,不識好歹的梁時木!
同樣有這種想法的還有梁珩腦海中的系統。
系統冷聲道:【這個梁時木是不是有病,給你擺一天臉色了。你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跑代駕,起碼不花錢不受氣,還能賺點。】
梁珩也很有些挫敗。
今天他起了早,帶着梁時木去動物園看了老虎獅子,熊貓孔雀。還帶了梁時木去了海洋館看了鲸魚翻身,海豹頂球,甚至他還花錢排隊讓漂亮可愛的海豚親了一下梁時木的臉頰。
那可是海豚親臉。
如果不是他這個身體已經三十四歲了,在小孩群裡面格格不入,他也想被親一下。
在海洋館裡,每一個被海豚親過的小孩都笑得不見牙,激動得直蹦跶。隻有梁時木,臉一直臭臭的,還越來越不耐煩。
梁珩睡前還覺得修複和梁時木的關系很簡單,現在發現還是好難好難。
梁時木的個人意志并不随他心意改變。
點好的冰淇淋被端了上來,梁時木那杯是海鹽味,頂上綴着一顆小櫻桃。梁珩的則是一杯茉莉青提味,上面鋪了幾顆對半切的青提。
梁珩上輩子身體不好,冰淇淋這種冰涼食物被管得很嚴,他一年到頭很難吃上一點。
在梁時木那裡碰了壁,梁珩就在冰淇淋身上找回來,例如把這杯冰淇淋全部吃掉。
梁珩一想到自己可以全部吃完,而不是被限制得隻能抿一小口,還必須得等唇舌抿化後才能吞咽進肚子,便忍不住有些興奮高興。
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勺送進嘴裡,清香冰甜的茉莉花味一下充斥在他口腔,他感覺自己呼吸也帶着茉莉花的香氣。
梁珩沒讓這口冰淇淋在嘴裡停留太久,他僅抿了一下,就吞咽。冰涼涼的感覺讓梁珩莫名更加高興。
他唇角上揚,接着要吃第二口,梁時木卻突然說話了。
“别兜那麼多圈子了,你不累嗎。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不懂事的孩子了,我不會跟她大吵大鬧,我會恭敬地叫她阿姨。”
梁時木放在桌下的手握成拳,他半垂着眼,像擠字一樣,幾乎從唇齒中蹦出:“或者叫她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