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時木陷入自我懷疑中,一顆心總是懸挂着,患得患失。
他陷入了一種表面平靜,内心卻極度焦慮的狀态,就像沸騰到臨界點的水壺,再稍加一點火,就能嗡得一聲燒開,從壺口壺蓋出噴濺出滾燙灼人的熱水來。
而那點火爆發在梁時木高一的時候,好事的鄰居打着家裡不能沒有女人操持,孩子不能缺少年長女性關愛的旗子給梁珩介紹了自己的親侄女。
梁珩原本是推拒的,但那個時候他被房貸和生活問題壓着,已經無暇顧及梁時木了。鄰居說的好處全部命中梁珩當時的需求,他猶豫着,最後還是答應了鄰居安排的見面約會。
鄰居大喜過望,還熱情塞給了梁珩一盒發蠟,讓梁珩在約會當天将自己拾掇得帥氣些,因為她侄女喜歡帥哥。
梁珩去相親的那天,他真的按照鄰居的要求将自己最體面的一套衣服穿上,頭發也細心打理了一番,整個人容光煥發,俊秀逼人。如果不知道梁珩的真實年齡,僅從外貌判定,絕大部分都會認為那個狀态的梁珩才二十出頭。
梁時木當時不知道梁珩是為了去相親,隻是覺得梁珩有些奇怪。後面他發現梁珩出門工作沒有準備自己中午的午餐後,他越發感覺不對。
他以為梁珩是太忙了,忙忘了。
那時是周末,梁時木放周末假期,而梁珩因為在外兼職打零工,還是工作狀态。
梁時木給梁珩打電話,告知他午飯忘準備了,他在家裡給他裝好,中午的時候他就給他送過去,他倆一起在梁珩工作的地方吃飯。
梁時木一邊給梁珩準備飯盒,一邊和梁珩打電話,他把飯盒打包蓋好時,梁珩卻告訴他,他中午不帶飯,在外面吃。
梁時木一下就愣住了。
梁珩很少在外面吃飯,因為梁珩認為在外面随便吃的一頓一葷一素的價錢,足夠家裡兩三天的素菜錢,他從來舍不得花這個錢。
電話挂斷後,梁時木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想起了前幾天在小區聽到閑話。
那些年長的爺爺奶奶輩的人,對着背着書包去上學的他指指點點,捂着嘴巴笑,說他要有新媽媽了。
新媽媽?
什麼新媽媽?梁珩要和其他女人結婚嗎?那我媽媽怎麼辦,我怎麼辦?
梁珩會和這個女人生下一個孩子嗎?
那個孩子會不會很像梁珩,到時候他們三個人站在一起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家人,是不是隻有我格格不入。
梁時木被各種思緒裹挾着大腦,他被他想象中的各種畫面刺紅了眼睛。
等這些喧嚣的想法離開他的腦子後。
他發現他站在一家餐廳裡,眼前是被掀翻的餐桌,被吓到的打扮精緻的清秀女人,還有疲憊失望看着他的梁珩。
梁時木想說什麼,但他又說不出什麼。
梁珩的第一次相親約會被他攪得無疾而終。
梁珩不是愛打扮自己的性格,但他是一個愛幹淨整潔的人,像隻每天會梳理自己漂亮羽毛的雀鳥,平日裡總是會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清爽清新。
可從這天起,梁珩變得有些不修邊幅,不再整理自己。人也變得越發的沉默,和他的關系也越來越遠。
他們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是關系最親密的父與子,但梁時木卻感覺他們像一對不得不合租的陌生人。
時隔兩年,又是一個清晨,梁珩久違地打扮了自己,又用上了那盒發蠟,又打破以往的習慣,沒有帶自己的午飯。甚至梁珩的心情也久違的好了起來,他笑着跟他說話,和聲細語的,模樣像極了他們以前關系最好的那段日子。
梁時木想着,他應該高興才是,但一想到梁珩的轉變或許是因為他們家庭之外的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在将來的某一天将會進入到他們的小家中。他便高興不起來,心中仿佛有烈焰在灼燒。
梁珩這兩天對他的所有的好,都會讓他想到梁珩是在鋪墊,是在用柔軟的攻勢讓他可以平和的接受那個人。
但這樣,隻會更加證明,那個人對梁珩有多麼重要,讓他更加的焦躁。
梁時木放下手中的勺子,他閉了下眼睛,對愣住的梁珩平聲道:“不用再鋪墊了,她在這裡嗎?在的話,就讓她出來。我不會再犯兩年前的錯誤,不會讓你再為難。”
梁珩摸不着頭腦:“啊?”
讓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