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一松手,孟希兩根面條似的雙腿便控制不住地向前傾跪,下颌磕在男人膝蓋上,順着他大腿滑下去。
似乎是擔心孟希這種下等人的吐息髒了自己褲腳,楚公子嫌惡地擰眉,将腿挪開,鞋尖一擡,掂起他的腦袋。
孟希一雙眸子被水光浸透,卻罕見地沒有半分畏懼,甚至帶了幾分倔強之色。
對上這幅目光,楚逸竟恍了神,猛地一怔。
極具羞辱意味的鞋尖換成了養尊處優的手,指腹按在他下巴上:“……倒是沒仔細瞧過你,這麼一臉媚相,怪不得能被傅文州那個老東西看上。”
孟希兩手撐在地上,後背抵住茶幾邊框,才沒在他收回手掌的那一刻重新跌落。
他隻能聽到“傅文州”這三個字。
“不過,我沒想到,他居然喜歡這個類型,終究是不能免俗啊,難怪之前送去的那些小男孩都沒得手。”
楚逸念叨着,又突然想到什麼,手肘擱在膝上,俯身,目光狠戾:
“對了,小提琴。”
“我差點忘了,你會拉小提琴,當時傅文州也在場,他看到你了。”
“真惡心啊,是孟令韬讓你學的吧?你孟家膽子可不小。”
他自顧自地盯着孟希的臉說了這麼多,可對方貌似一句都沒聽明白。
小提琴?又是因為小提琴。
他們怎麼都在糾結這件事呢?
“你誤會了,我……我跟傅總沒有那種關系。”
孟希十分艱難地開口,依舊喘不勻氣,低眸搖了搖頭。
而楚逸勾唇:
“是麼?那你倒是說說,他為什麼要把你放在身邊呢?”
……
為什麼?
他可太會提問題了。
孟希自己也想知道為什麼!
“我不清楚,因為……孟家?”
他話音剛落,不知為何,更不知道哪個字戳中了楚逸的笑點,男人倏地仰起頭,張嘴癫狂大笑起來:
“孟家?哈哈哈哈哈,孟家……”
孟希詫異地望着他,兩手攥住茶幾角。
他不是男主嗎?怎麼現在倒像是個瘋批反派?
系統此刻不在線,沒有人來回答他。
難道故事發生了變化?或者還有他沒涉獵過的小說類型?
孟希這邊腦袋裡天馬行空一番,楚逸也終于停了下來——
“孟家在他眼裡算個屁啊。”
孟希小心擡頭,被他的傲然睥睨完美攻擊到。
唔。
你這麼厲害,怎麼還叫人背後暗算我呢?
他一邊腹诽,一邊餘光瞟了眼身後石獅子般守衛着的保镖。
“我不想跟你浪費口舌,孟希,不管現在傅文州對你是什麼想法,你都要把它變成百分之百的信任,我需要你利用他的信任為我做事。”
他應該也看出了孟希是個實打實的笨蛋,便開門見山。
孟希愣住了:“你、你想讓我卧底在傅文州身邊?”
“不錯,這不是還有點領會能力麼。”
楚逸笑了笑,擡擡胳膊,示意手下給自己倒酒。
他跟傅文州是水火不容的對家。
孟希想清楚了。
孟家夾在中間,他又夾在孟家,還被傅文州莫名提拔到了董事長辦公室,無疑是最佳的商業間.諜人選。
可——
“我為何要幫你?”
“幫?”
楚逸不加掩飾地譏諷一聲:
“你覺得自己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他揚起下巴,身後的保镖便靠近一步。
孟希轉頭,瞥見壯漢的兇惡目光,表情依然平靜,扭回臉來直視楚逸:
“如果我不做,你會殺了我?”
他竟這麼輕易地問出了口。
楚逸打量着他,忽而變得饒有興味。
“怎會,我可是遵紀守法的良好公民,沒有孟少這麼大膽。”
孟希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話,就見男人從兜裡掏出手機,屏幕怼在自己面前。
他被迫觀看了一段視頻,不到三十秒鐘,像是監控視角。
狹窄的街道,黑暗中,一個衣衫褴褛的老人,孟希還沒看清臉,下一秒,他就被沖出來的轎車撞飛。
孟希心裡一撲騰,可瞧見從車内下來的人影時,瞳孔猛縮。
那不就是自己嗎?!
“孟希”下車查看了一眼老乞丐的狀況,腳步搖搖晃晃,居然又鑽進駕駛室,控制車輛從活生生的身體上碾壓過去。
屏幕之前的孟希呼吸一滞,如同觀看了一部戛然而止的恐怖片。
楚逸對他的反應很滿意。
男人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孟希猛地回身,倒吸一口氣。
“這樣才對嘛。”楚逸喝掉杯中烈酒,緩緩開口:“别怕,我已經找人去國外替你打點好了,這視頻也不會傳出去。”
聽到他的話,孟希稍松了口氣,可他對楚逸的警惕卻抵達頂點,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盯住男人。
“你恐怕也不想搞得人盡皆知吧?”
“畢竟,你們家老爺子剛過完八十大壽呢,倘若讓他知道,其實你根本沒從大學畢業,而是惹上刑事案件被學校開除、偷逃回國,那個場面應該會很有意思。”
孟希慢吞吞地喘着粗氣,萬分清楚自己陷入到了什麼境地。
楚逸并不急切地等待他的回答,不管他答不答應都不要緊,現在這條路,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走的,他沒資格選。
“好。”
孟希點了頭。
事已至此,他還有什麼辦法?
“早這樣不就好了嗎?”
楚逸的神情總算愉悅起來,吩咐道:
“老王,送孟少回家。”
孟希恍恍惚惚地抵達單元樓底,進電梯時,才發現自己手裡多了個新手機盒子。
想起來了。
送自己回來的那人,交代他以後用這台手機與小楚總保持聯系。
今晚楚逸的話,解開了孟希心裡許多謎團。
比如,“孟希”日常便酗酒,怎麼會意外猝死?
電梯門拉開,孟希連忙沖進家裡,一路到卧室,從床邊兩個小櫃子裡翻找,無果。
縱然沒有線索,他現在也認定了。
“孟希”當時一定是自.殺。
可是他都逃回了國,為什麼還要尋死?
孟希起身,肚子咕咕一叫。
他揉揉自己的肚皮,轉頭走出去,到零食箱子裡搜刮。
醒來,還是工作日。
孟希被肩上的擔子壓得仿佛矮了幾公分。
現在的他,不僅是走後門的關系戶,還是個奸細。
他怎麼可能做的好這件事呢?傅文州早已經視自己為眼中釘了。
楚逸這家夥,榮升孟希心中史上最笨的男主,居然能推理出傅文州對自己有别的心思,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别有用心、想方設法折騰自己還差不多。
一大早上,孟希又被叫進辦公室。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傅總身邊什麼不可或缺的肱骨重臣呢。
實際,誰來懂他日.日被罰站折磨的痛苦?
“傅總早。”
心裡再嘟囔,孟希表面卻也乖巧得很。
傅文州聞聲擡起頭,瞧了他一眼,眸色微動。
孟希腳踩一雙米白色闆鞋,上衣是條紋襯衫,他在外面套了件淺咖色坎肩,牛仔褲普普通通。
這一身整體看來,青春氣息很重,也沒那麼特立獨行。
傅總視線逐漸移動到他臉上。
這下顯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