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州很少做夢,除了八年前的幾個晚上,可那時也都是噩魇纏身,從來沒睡好過。
可今夜躺在孟希身側,縱然兩人之間相隔楚河漢界,但他感覺一股香甜的暖流從頭到尾包裹住自己,忍不住合了眼。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男人自然醒來,緩緩動了動胳膊,渾身肌肉帶有些許疲憊感,下意識摸了摸身旁,隻探到了滿手冰涼。
但室内的環境告訴他,昨晚的事情并非幻想。
孟希睡覺時摟着的小毯子還在旁邊。
傅文州起身,臉上第一次出現睡眠充足的滿意神色,鐵打的發型稍稍有些雜亂,伸手在那條毯子上抓了一把。
他拉開洗手間的門,奇怪的是,裡頭依然沒有孟希的蹤迹。
眉宇間的餍足瞬間扭轉為陰郁和不悅。
男人穿戴整齊出了門,迎面碰上也是剛睡醒的小馬,對方則慌忙地規規矩矩站好,跟他打招呼:
“傅總早!”
傅文州點頭示意,扭過那一張冰冷的帥臉離去。
小馬卻陡然愣在原地,盯着對面的門牌号發起呆來。
等等。
那好像不是傅總的房間吧?
傅文州故作漫不經心地把别墅轉了一個遍,最終在廚房門口瞄到孟希的身影。
農莊的家常菜是特色,所以廚房的占地面積不小,緊挨着後院菜園,用的還是古樸磚砌的竈台。
老竈燒出來的飯菜,不遜于那些米其林餐廳。
而孟希大早上就在裡面打下手。
他是消費者,主人家自然不敢把力氣活交給他,隻能體驗體驗剝豌豆。
孟希做什麼事情都很用心,跟他們聊天的話,手中的動作就會停下來。
傅文州藏在窗戶後面遠遠地盯着他。
一對嫩白勻稱的手臂裸露在外,他垂下腦袋,指腹被捏得發紅,五官都跟着用力,臉頰肉跟随動作鼓起來,皺着鼻子。
成功剝完一隻豆莢,他便将那幾顆攏在手心裡,欣喜地掂上一掂,成就感滿滿。
幾粒破豌豆沿着他的掌紋脈絡掉進盆裡,恍惚間發出了翡翠珠子相互碰撞的聲音。
【哥哥哥哥哥——】
清晨的小鳥都沒有這麼吵。
系統不堪其擾,終于出聲:【幹什麼?】
【你終于出現了,我還以為你是機器,原來你是真人啊,還愛睡懶覺哦,太陽曬屁股啦!】
【機器人就不能有休眠期嗎?】系統言辭冷淡:【有話快說。】
【果然是剛睡醒嘛,起床氣這麼重……也沒什麼要緊事了,主要我醒來發現傅文州睡在我旁邊,但我好像有點忘記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我看他睡得那麼香,就沒吵醒他。】
【不想吵醒他,卻願意吵醒我?】系統又莫名其妙地拈酸吃醋。
【嘿嘿……】孟希不好意思地憨笑兩聲:【你又不會生我的氣,但他要是生氣了,可是會吃掉我的。】
系統頓了頓,似乎在檢索理解“吃掉”這兩個字的特殊釋義。
【你到底想問我什麼?】它許久才有了反應。
孟希連忙作答:
【昨晚不是說要拉近距離什麼的嘛,之後的事我都記不清楚了呢,不過看樣子,傅文州應該沒那麼讨厭我了吧?】
【錯了。】
系統強硬地打斷他。
孟希不敢相信——
【怎麼可能!】
【我把自己的床和被子都讓給他,還給他貼傷口了!】
系統當即抓住了他的話語漏洞:【你不是說什麼都不記得了?】
【……是我猜的呀。】
【前面這些的确是加分項,但重點在你睡着之後。】
【睡着之後?嗯?我幹什麼了呀?】
孟希想了想,自己應該沒有打呼噜磨牙之類不好的習慣吧?
他能對傅文州幹什麼壞事呢?
【你睡着了之後很不老實,一直往傅文州懷裡鑽。】
系統毫無情緒地叙述。
晴天霹靂。
孟希霎時間一驚,幸好他已經把豆子剝完了。
【這怎麼可能?】
【你覺得不可能,那就不可能。】系統淡淡啟唇。
孟希急了:
【不不不,你别走,你得告訴我下一步該做什麼呀!】
【我不是你的保姆,孟希,我左右不了你的人生,隻能告訴你,今天無論如何都要盯緊了傅文州,他去哪兒,你就去哪兒,時刻注意他的情緒變化。】
這也太難了。
孟希發愁地揉揉自己的額頭。
傅文州哪有什麼情緒變化啊?
說實話,孟希都不太确定他存不存在“情緒”這個東西。
不過他的愁緒轉瞬即逝,很快就受主人家所托,哼着小曲去喊大家來吃早飯。
但全程,他都不太敢直視傅文州。
上午的活動是垂釣,有人不感興趣,選擇在院子裡打麻将。
孟希怕魚,當然離池塘遠遠的,也拒絕了其他人三缺一的邀請,悄咪咪跟蹤傅文州。
他聽到男人問老王大哥,這地方離乾元寺有多遠。
主人家回答:
“挺近的,那邊拐個彎就到了,您有什麼事?”
他知道這名男人是衆人的領導,語氣自然而然地帶着尊重。
“倒也沒什麼,聽說乾元殿很靈,既然來了,不如順便去給家中老人祈福。”
傅文州随口解釋。
“哎喲老闆,你也聽說過啊?别的不敢說,這乾元殿确确實實是真靈,裡頭有位女道長,那可謂法力高強!”男主人繪聲繪色地講道:“前年我們家孩子生病,去了多少家醫院都沒治好,結果經她的手碰了碰額頭,立馬痊愈了!你說神不神?!”
孟希聽得一愣一愣。
他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更不認為傅文州居然會信。
難道他對這位無所不能的大反派真的有濾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