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毅手指摳得很緊,沉着目光不敢對上他的眼,明顯就是有話要說。
他們也許久沒有說過話了。
孟希喉結滾動,眸光再次轉向傅文州的杯子。
“周日沒事的話,可以來我家吃飯嗎?”
關毅終于開口了。
孟希卻愣了下,他另一隻手搭在胯間,此刻指尖擰着自己的衣角,不免想到那天兩個人對峙的尴尬局面。
關助該不是想要追問他說喜歡傅文州那件事吧?
“我……”
“能不能不要拒絕?”
關毅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連忙打斷他。
孟希被他堵在櫃子中間,出不去。
傅文州的咖啡可不能遲了。
“那好吧。”孟希屈服。
其實很奇怪,他從來沒聽到過關毅用那個語氣說話。
【到底想幹什麼嘛……】
【誰?】系統不知道從哪裡探出頭問道。
孟希吓了一跳,把傅文州的咖啡放到他手邊。
男人在忙,沒有理會他,孟希便悄悄溜走了,出來跟系統聯系:
【你為什麼也消失了這麼多天?】
【有事要忙。】
【哦,我果然不是你最重要的那件事呀。】
孟希矯揉造作地歎出一口氣。
【别跟我撒嬌。】系統冷漠駁回他的絲絲怨念:【你最近又做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什麼都沒有呢。】
系統一直在監視自己,現在還明知故問。
還有,他哪裡撒嬌了?
他們隻聊了兩句,系統就不再回應,這破機器風格一向如此,孟希沒當回事,晚上照常背起小提琴前往公園。
“孟希!”
這嗓音并不熟悉,聽上去飽經風霜。
他轉身,瞧見了段老的身影。
“是您呐。”
孟希也有段時日沒見到他老人家了。
“嘿,你這幾天去哪兒了,小子!”老人一如之前那般爽朗:“上回叫你撲了個空,我這心裡還挺不好意思的,後來一直在學校裡守着呢!”
“這怎麼行,我要上班的,段老,那次去學校裡參觀隻是個意外,您别放心上。”
“沒事兒,我是打心眼兒裡覺着跟你這孩子有緣而已,欸,今晚背着琴來的啊,怎麼,後來沒再試試二胡?”
“我對小提琴還隻是一知半解呢,總不好半途而廢的。”
孟希腼腆地勾唇一笑。
段老點點頭:
“好,我喜歡你這性格,那今天我可就當你的聽衆了!”
在音樂學院的教授面前班門弄斧,孟希還是免不了緊張。
可他一碰到琴,仿佛什麼都忘記了,完全掉進五線譜中擺蕩。
一曲作罷,孟希才睜開雙眼。
不知何時周遭竟圍了一圈人,在段老的帶領下開始鼓掌。
孟希一張小圓臉還懵着,沒作出合适的表情,不知所措地垂下手,尴尬露齒一笑。
在人群中,他發現了熟悉的面孔。
“段老師?”
孟希喊了對方一聲。
段秋凝恍神,手指托着額頭晃了晃腦袋:
“又見面了,你不用這麼稱呼,太見外,叫聲姐就好。”
“你怎麼來了?”段老扭頭朝女兒問道。
“我來接您回家啊爸,明天得帶您去醫院體檢呢,早點回去休息吧。”
段秋凝立在父親身側輕聲勸道。
段老卻擺擺手:“這怎麼行,人家小希拉得這麼好,我才聽了一首呢!”
“我也該回去了,段老,改天咱們再一起說話吧。”
孟希連忙開口。
段老不情不願的,最後也拗不過女兒,算是答應回家休息了。
但段秋凝沒急着走,小聲交代他:“您在這等會兒,我跟孟……孟希說點事。”
而後,她又看向孟希——
“咱們能不能借一步聊?”
“哦,好。”
孟希不知道她想幹嘛,卻聽話地來到一盞路燈底下。
他瞧着水泥地面上自己被大頭娃娃一般的影子,忍不住想笑。
“我剛剛都聽到了,你的小提琴造詣很高。”
女人一番話,惹得孟希瞬間嚴肅起來:“……是嗎?謝謝哦。”
就隻是為了誇他?
“也許很冒昧,其實,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段秋凝斟酌着說道。
孟希很是意外,手指懸在自己鼻頭上點點,遲疑地問出口:“要我?”
他還有這本事呢?
“突發事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她向孟希解釋原委:“上次你來學校碰到我的時候,我正在給學生們排練,這周日即将開展一次考核。”
“這考核很重要,或多或少會影響到他們明年的畢業演出,可就在這個關頭,一支小隊裡的小提琴手突發闌尾炎住院,一時間,我找不到能替補他的人。”
她說到這裡,孟希已經聽出了一些眉目。
孟希能理解對方的心情,可頗為懷疑自己:
“你想要我去做替補?”
“如果你能答應就最好了。”
“不,”孟希吸了口氣,仍然不太能接受這個提議:“不不不,我怎麼行呢?你說這個考核特别重要,我一個業餘人士,萬一拖累了學生們怎麼辦?”
“不會的,你的水平,說實話并不在他們之下,如果是自學,已經可以算作奇迹,倘若缺失小提琴手的話,隊伍裡沒有弦樂支撐,他們所有人才是真的沒機會了。”
“我是指導老師也是評委,沒辦法幫他們,而其他會小提琴的學生也都各自組隊,大家是競争關系,不可能幫忙的。”
“抱歉,孟希,我知道這樣很唐突,咱們兩個也算不上熟悉,但要是你能施以援手,我真的感激不盡!當然也不能讓你白忙活,報酬之類的,你盡管提。”
孟希被她這長篇大論搞暈了。
社交真的是很耗費精力的一件事,現在明明沒到孟希犯困休息的時間點,他卻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們不嫌棄,我自然是想幫上忙的,可現在到周日……就隻有兩天了呀。”
孟希掐着手指算了算,眉頭輕蹙。
“隻要節目完整就行,我本人非常相信你的能力。”
“那好吧,但我周六才有時間——”
孟希說着說着,大腦忽而遲緩地點亮了段老師幾分鐘前說過的兩個字:“報酬”。
“秋凝姐,看在段老的面子上,我不圖你什麼回報,但人際交往應該有來有回,我也不希望你心裡過意不去。”
“這樣吧,”
他的腦袋終于再次活躍,耳尖上的“聰明毛”豎了起來:
“我既然幫你一件事,那你也要幫我一件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