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稀客,怎麼叫叨擾呢?”
程伯母轉過身,長相亦是慈眉善目,讓孟希恍惚中産生了一種熟悉感。
而她的眼神已然望了過來:
“這孩子看着眼生呀?”
“奧,這是家中三弟,應該是第一次見您。”
孟令韬側過臉沖孟希使了個眼色。
後者腦袋還算機靈,忙上前一步開口:
“伯母好,我是孟希。”
程伯母眼波流轉,似乎暗暗琢磨了一下“三弟”這個稱呼,勾唇而笑。
刹那間,孟希看着她的笑容發愣,猛地想起來為什麼會覺得對方眼熟了。
是在海市音樂學院知名校友欄前列,赫赫有名的那位美聲皇後——徐眉。
“你們兩個孩子來就來,還帶什麼禮物?”
程伯母示意傭人去倒茶,擡起下巴:
“那邊坐吧。”
“伯母,今日怎麼不見程伯父?”
孟希謹小慎微地跟着孟令韬的腳步挪動,聽到他這麼說。
女人則身姿優雅,一颦一笑都十分端莊,也透着疏離。
“他跟文州在樓上書房,兩個人不知道聊什麼……這是今年送來的新茶,你們嘗嘗。”
提到傅文州的名字,孟希的耳朵一動。
可,傅文州和程家有什麼關系呢?
他搞不懂。
“哎。”孟令韬雙手端過茶杯擱在桌上,又掏出一份請柬來:“這次來,主要是希望您二位與傅總賞光,能一同出席我的婚禮,就在下月18号。”
“這我到聽說了,是和馬家的大女兒?很好的呀,你們兩個很相配。”
她禮貌誇獎兩句,卻沒說去不去。
孟令韬略微低下頭,眨了眨眼皮,隻跟着虛僞地假笑,随意寒暄幾句。
孟希聽得都困了,還要哄着自己的肚子千萬不要咕咕叫。
不知說到哪裡,孟令韬圖窮匕見,終于談到了孟希身上。
程伯母聽聞,隻是抿了一口茶,表情淡淡。
“這種事情,你得跟文州聊,我可做不了主。”
“您又同我說笑,”孟令韬和長輩說話張弛有度:“海市上下誰不知道,傅總最是孝順您二老了。”
“正因為孝順,我才不該幹涉他的決定,你說呢?”
女人皮笑肉不笑。
話題頓時僵住,孟令韬知趣地沒有再提。
少時,許是有人告知,傅文州從二樓款款走了下來。
孟希坐在客廳沙發邊緣,聽到些聲響便猛然擡頭,與樓梯上的男人猝不及防地對視。
傅文州居然率先撇開了臉。
孟希心髒砰砰直跳,從脖子開始往外冒熱氣。
不對啊,自己不是應該讨厭他的嗎?
孟令韬也注意到他的身影,下一秒,程伯母便起身:
“文州,你可下來了,廚房裡煲着菠菜豬肝湯呢,你趕緊去喝一碗。”
“行,媽,我待會兒就喝。”
傅文州對她輕言細語,相當敬重:
“需要給爸送上去嗎?”
“讓他喝什麼,瞧你這幾天黑眼圈都出來了,你工作忙,最需要補一補了。”
母慈子孝的情形,完全将孟氏哥倆隔離在外。
孟希瞧着兩人的交流,一個大大的問号又從心頭浮現。
這是怎麼回事?
傅文州為什麼喊她媽媽呢?
“您歇着,我會喝的,先處理點事情。”
男人把母親哄回去插花,自己則扭頭看向孟令韬二人。
孟家老大迅速藏起眉目間的一絲不悅,揚唇微笑:
“傅總的家庭氛圍真是羨煞旁人啊。”
傅文州像是懶得理他,眼神隻在孟希頭頂輕飄飄地點了點。
孟令韬察覺到不對,也轉過腦袋看向身後的孟希。
一下子被四隻眼睛盯上,迷糊小希喉頭凝滞,不自覺睜圓了眼睛。
“……傅總好。”他低頭極不情願地跟傅文州打了聲招呼。
可男人也沒理他,又給孟令韬遞話:
“孟總前來所為何事,不如上樓聊。”
“那好。”
孟令韬愣了一瞬,就點頭答應。
兩人邁開腿,孟希下意識想跟上去,卻被傅文州回頭喝道:
“你不用來。”
他語氣強硬,惹得孟希腳步沒征兆地頓住了。
【不去就不去嘛,兇什麼?】
孟希嘴巴一扁。
莫名其妙地,客廳中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坐也坐不住,索性起身四下看看。
客廳與樓梯口連接的長走廊左側,有個圓形空間。
遠遠一瞧,此處外觀裝潢華麗,卻什麼桌椅闆凳都沒有,孟希好奇,便走進探了探腦袋。
裡頭擺着貼合牆壁的巨大展示櫃旋即映入他眼簾。
這場景頗為震撼,孟希嘴唇微張,他再次靠近,看仔細些,才發現其中陳列着的,是無數獎杯和證書。
全部屬于一個叫程嘉恩的人。
孟希對這個名字感到很陌生,從左至右一路浏覽過去,瞅見了對方某次獲獎時的照片。
鏡頭定格在他明媚恣意的青澀笑臉上。
聯想到傅文州與程家的親密關系,孟希總算理出了一點頭緒。
此人該不會就是關助口中,傅文州那個弟弟吧?
既然傅文州不喜歡他,這展示櫃為什麼還擺在家裡如此高調且明顯的位置?
孟希不由自主地擰起眉頭,擡頭望向躺在櫃子上層的一把小提琴。
依然印着小少爺的姓名。
那些獎杯與證書,也大多關于小提琴。
倏地,孟希腦袋裡像過電一般,茅塞頓開。
怪不得傅文州不喜歡自己。
他讨厭的弟弟會小提琴,甚至還把榮譽堆滿了屋子,而自己那次在爺爺壽宴上拉琴又恰好被傅文州看到。
俗話說愛屋及烏,那恨意自然也容易波及他人。
一切都說得通了。
孟希歎口氣,站在玻璃倒影前搖了搖腦袋。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緩一緩,接下來的發現愈發令人驚訝。
在“程嘉恩”的展示櫃中,還有一張海市音樂學院管弦樂演奏系入學合影。
孟希盯着其中一張臉出神。
而對應下排的姓名标注,他眉毛突然一跳。
段秋凝?!
想到之前與她的對話,孟希不免渾身發抖,一股涼意攀上脖頸。
除去入學這張照片,之後程嘉恩的輝煌成績忽而灰飛煙滅,一絲痕迹都不存在了。
某個可怕的猜測不受控制地在孟希腦海中成型——
難不成……傅文州這位弟弟早就過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