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哨兵發現敵軍接近!打着大唐的旗号!預計兵力兩萬人!”
“給我備馬!”曹炎烈吼道,又轉向第一個傳令兵,“還有你,跟着張副官去調一隊人,務必把後方的火滅了!”
那傳令兵像是還有話要說,曹炎烈不待他開口,已經跨上馬絕塵而去了。
不料,馬剛跑出去沒多遠,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就連滾帶爬地從半路冒了出來,曹炎烈急急拽了馬缰,險些撞上去,就聽身下駿馬長嘶一聲。
那士兵口中鮮血噴湧,擡起頭來,是一臉大限将至的驚恐。
曹炎烈皺皺眉,就要繞過他奔赴前線,卻聽那奄奄一息的士兵開了口。
“魔鬼……”他氣息微弱地說,“他是魔鬼!是魔鬼……!”
前後方都正是情勢危急的時刻,曹炎烈知道自己不該在此地停留,但他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那用最後的力氣跑出來的士兵驚魂未定地說完了最後幾句話,就在他面前咽了氣。
曹炎烈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不是在前面,也不是在後面。
他擡起頭,看了看那士兵一路跑來的路線,順着那蜿蜒的血迹一路過去,是他們關押俘虜的樹林方向。
“這不就是你要的嗎?”季松冷冷地說,“從今以後,所有人都隻會怕你,卻沒有人會救你。”
遊照野靠在太原那被火炮摧殘得凹凸不平的城牆下,半閉着雙眼,意識朦胧的時候,突然想起季松對他說的這句話來。
可能他是對的。他想。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怕我就夠了。全天下的人都怕我最好,這樣,想保護的東西,就再也沒人敢搶走了。
有人的氣息接近,他一個激靈從半昏迷的狀态中醒了過來,抓緊了手中剛剛失而複得的斷龍骨。
他全身戒備着,直到那個人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遊照野用他僅剩的一隻眼,奇迹般地看清了這個突然闖入他視野的人,那是個背着魚簍的半大孩子,看身上的衣服非富即貴,挽着褲腳和半邊袖子,大約是出來摸螃蟹玩的。
小孩見到他,愣了一下,很快走了過來,關切道:“前輩,你還好嗎?”
遊照野的聽力還沒恢複,聽他說話,耳邊隻有嗡嗡的雜音。雖然看他表情也大約能猜出來他在問什麼,但遊照野沒有回答,隻盯着他稚嫩而認真的表情看。
小孩見他不說話,又道:“請問,你是太原聯軍的将士嗎?你好像傷得很重,我幫你聯系城裡的軍醫吧,嗯……姑姑應該知道在哪裡吧。”
他皺着眉頭盤算了一陣,忽然想起了什麼,開始在身上翻找,翻了半天,居然被他摸出來一瓶行走江湖人常用的金創藥。
他蹲下來摸了摸遊照野的手,道:“前輩,你等等,我馬上就去找人,這裡離軍營很近的……”
說着,他另一隻手就将瓶中的藥倒在了遊照野腹部最明顯的一處傷口上。
這是跟太原城裡一位雲遊醫師學的,給病人上藥時,多少會有些刺激,這種時候最好跟病人聊聊天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減緩疼痛的感覺。
現在既然這人不理他,他隻好自說自話了。
這孩子摸的地方正好是遊照野手骨斷裂的那一處,本來已經無甚痛感的遊照野被他這麼一碰,奇迹般地又恢複了幾分神智。
就像是從雲裡霧裡的空中墜地,渾身上下的神經都歸了位,叫嚣着痛苦不堪。
重返人世。這感覺真好。
遊照野心想。
然後他問:“你不怕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