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照野知道季松的話其實不是真的。
因為,後來他的力量還失控了好幾次。
季松總是得焦頭爛額地想法子壓制,每次為了把他綁起來都得經過一番死去活來的拉鋸戰,雙手的燒傷就沒好全過。
橫豎也還現不了身,遊照野就吊兒郎當地跟在他們旁邊,一路從洛陽回到了天策府,看着季松一邊被少年軟硬不吃的态度氣到跳腳,一邊又費盡心思地幫他打掩護。
他難得悠閑地待在季松身邊,紮紮實實地感受了一番這老頭對他的愛護——彼時他年紀尚小,根本體會不到這滋味,當然跟季松處處對着幹。
後來呢,長大了,他真的與體内橫沖直撞的力量和平相處,甚至能夠自如地操控它了,也就漸漸忘記了當初這一段掙紮的時期,權當做大病一場。
他和季松的這個開始,委實太糟糕了。
不然的話,說不定,他們倆能相處得不錯……
想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兩個人都把這一生過完了,回過頭來再翻檢哪裡不對,可不是他的風格。
眼前的少年遊晟仍然在和季松作對。
遊照野轉身出了門,走過熟悉的磚石路,是一整片承載了夕陽餘晖的草地。
就像是突然間擁有了來之不易的往生秘境,遊照野在昔日繁盛的天策府裡逛個沒完,牧場裡的每一棵草都讓人眷戀。
他逛着逛着,就又想起了葉錦焰。
不知道那個跟他小時候一樣,倔得不行的小鬼現在怎麼樣了,他回到自己的年代了吧。
他最後應該也明白,他們機緣巧合回來的這一趟,不過是早已被寫在命運上的筆畫了吧。
瘋婆子曾經說過——哦,他現在知道她的名字了——祈舞曾經說過,所有妄圖挑戰命運的人,最終都會被命運玩弄。
凡人不過是身在運盤之上的棋子,棋子想要決定自己的行走軌迹,實在是癡人說夢。
遊照野便說,你不也是妄圖挑戰命運的凡人麼?
祈舞的臉始終躲在一片不知從何而來的陰影裡,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卻隐約覺得她在笑。
她說,是啊,是啊,所以這世界才好玩,有我這樣的人才好玩。
遊照野在心裡歎了口氣。
一點也不好玩。
好不容易又見到鼎盛時期的天策府了,他以為自己會想在這裡逛一輩子的,但是他此時想念他那個不安生的契約主了,非常想。
想立刻就見到他。
遊照野一邊回憶自己當初在大漠裡用了多長時間才擁有靈體,一邊肆無忌憚地想着葉錦焰,他到底回去了嗎,過得好不好呢,他那個神醫朋友會幫他好好療傷的吧?
千萬别死啊,千萬要等着我。
這一邊的葉錦焰過得也談不上好不好,因為他壓根還沒醒。
荀重每天要拎着祁師師罵上二十遍,罵得祁師師委屈極了,好幾次都險些躲到道決懷裡哭。
但是她沒工夫,因為荀重給葉錦焰施完針之後還要休息,她得和樂黃泉輪番照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據荀重說葉錦焰傷情兇險,他不用上太素九針就要救不回來了,是以祁師師半點都不敢馬虎。
“你們唾月樓的防護陣法都是擺設!擺設!”荀重在早飯桌上又開始日常發脾氣,“怎麼能讓一個大活人偷偷跑出去的!而且你第二天早上起來還半點不知!若不是我砸了門進去,葉錦焰他現在就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