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轉來得太突然。直到慕恒擡起頭來,楚逸才完全反應過來。
他脫口而出:“可你剛剛分明不願。”
不僅不願,還瞬間冷了臉,絲毫不顧搭救之恩。
——我還有脾氣了呢。
楚傲嬌心道。
慕恒咬了咬牙,态度放得極低:“剛才是我有眼無珠,多有得罪,還請仙尊見諒。”
有眼無珠個屁。
要不是他剛剛無意中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傷不到楚逾白,怎麼可能放棄魔界回到這裡?
即使是耗盡他這些年的認知,也猜不透楚逾白做了什麼,能讓他偷襲時會反噬到自身,以至于才治好的傷口再度崩裂。
這個事實讓慕恒很是崩潰。
做楚逾白的徒弟,得到他的信任,是查明真相的唯一途徑。
但很可惜,楚逾白似乎不買賬了。
“對不住,名額已滿,不收徒了。”
呵,誰還沒個脾氣了。
慕恒露出茫然的神色。
這麼快嗎?他不是剛走一會?
躲在暗處吃瓜的青讓忽然出現,神情十分認真,嚴謹糾正道:“不對,剛剛明明沒人拜楚幺兒為師。”
楚逸:“…”
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等等。
你才幺兒,你全家都幺兒!
慕恒能屈能伸,可憐巴巴地看了過去。少年眼神澄澈,委屈時像蒙上星光,很讓人不忍。
被青讓一句話講穿沒徒弟的事實,楚逸很是沒面子,繃着臉轉頭就走。
不收就是不收!
慕恒幹脆發揮死纏爛打的傳統,跪在地上開始耍無賴:“慕恒對仙長不敬有錯,願在此長跪以贖其罪。”
說來也怪。
自從丢失了部分記憶後,他就像是缺失了一部分自己,連性格也變了。
從前的他睥睨天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現在不但賣乖讨巧,連給陰險的仙族人跪拜的事都做得出來,還丁點兒都不臉紅。
楚逸嫌丢人,沒聲沒響走得頭也不回。
“仙長。”“仙長?”“仙長!”
慕恒喊得越來越大聲,到最後聽起來像是聲淚俱下,稍有些心軟的人都得被他騙到。
等到他都以為沒有希望的時候,楚逸忽然折返了。
光陰之下,白衣仙君站在玉溪邊。
衣訣翻飛,神情冷然,凜然若神,聖潔不可侵犯。
眼尾那顆痣淡化了眼底的清冷,叫人不禁想起“漂亮”這種形容俗世美人的話,忘卻了他其實是名仙君,是個輕而易舉能奪人性命的大能。
慕恒晃了下神,回醒過來後,仙君已經開口。
“真的想當我徒弟?”楚逸繃着臉。
慕恒驚訝過後,一臉真誠:“想,特别想。”
才怪。
楚逸面無表情:“哦。”
“那你收拾收拾,明天來照硯塔。”
他說完就走了,隻留慕恒一個人在原地發呆,不知道這人為什麼去而又返。
——
日頭方升起,幻作紅玉挂梢頭,将整座千隐峰照得溫和而明亮。
各弟子宿舍早早空了。他們不待天明便起了床,去掌門座下習早課。
修仙之人靈力充沛,不吃不喝不睡也無妨。弟子們還小沒習慣,步離行等人卻是日夜修行,罕有睡眠。
隻有一人除外。
“楚逾白?”
“楚逾白!”
“楚幺兒!”
步離行怒了。
門外敲門聲陣陣,門内睡得香若憨豬,壓根聽不到聲音。
透過門縫,隐隐約約看到裡面那人睡得七仰八叉,被褥全蹬到了地上,睡相…
可見一般。
步離行臉色愈發不好了。
他将候在旁邊的慕恒往後推了推,深吸了口氣,一腳給門踹爛,然後氣勢洶洶走了進去,還不忘跟慕恒說:“非禮勿視,你就在外面候着。”
慕恒:“…”
他一言難盡地退到後面,回想記憶裡那個高冷不願言語的楚逾白,一度以為是自己瞎了。
還是說——千隐峰都是這個睡法?
步離行要是知道他内心的想法,當即就能把楚逸這個敗壞千隐峰名聲的人給宰了。
哦不對。
他已經去宰了。
“楚幺兒!”步離行怒氣沖沖闖了進去,擡腳就要把楚逸踹下床去,“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楚逾白的身體對危險有敏銳的感知,即便是睡着也能精準躲開。
于是楚逸一邊滾一邊問:“啊?”
“啊什麼啊?”步離行氣不打一處來:“你收了徒弟,要帶他去取劍了!”
“堂堂仙尊睡到正午當頭,徒弟都在外面等了半晌了,你嫌不嫌丢人?”
楚逸誠實道:“不丢人。”
步離行:“…”
在步離行即将忍不住怒火出手将楚逸打死後,慕恒闖進來了。
他蒙着眼睛,單膝跪下,一手攔住步離行出的掌,整個人顯得十分乖順:
“掌門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