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那隻巨虎沒法救走三人，需要有人抵擋追兵，可它留下，起碼能重創昆山軍，但楚念之偏偏就做了異于常人想法的事。

狂妄。

有這樣的機緣卻不好好利用，活該命喪于此。

那柄銀劍見了血，倒是被淬煉得更亮了。威武，明亮，熠熠生輝，卻又殺氣騰騰。

于血雨厮殺中，緩緩升起一道明媚的純白。仙君衣袂翻飛，雙目緊閉，執手仗銀劍，像大朵大朵盛開的極好、卻即将凋零的花。

合掌，引訣。

而後，山河攪動。

“他在幹什麼？”

南朝神色變了。

“瘋子……他要和我們同歸于盡！”

天崩地裂間，南朝終于慌了。他聲嘶力竭地喊：“撤退，都撤退！”

井然有序的昆山軍此刻亂得像未經過訓練的凡人，時不時有人掉入裂開的地縫中去，而後悄無聲息地消失。

陣法中央，楚逸依舊雙目緊阖，口中念念有詞，周身時刻有灰色霧氣散出，逐漸縫出陣法的本來面貌。

這是寂滅陣。

此陣一開，萬物俱滅。

也包括陣主本身。

“真是瘋了……”南朝喃喃道。

陣法一旦開啟，便沒有再回旋的餘地。

他都打聽過了，楚念之根本不是關州人，甚至與修真大陸毫無關系。

為了一群毫不相幹的人去送死，他是有病還是有病？

遇上這樣的瘋子，隻能自認倒黴了。

天地旋轉，道法橫生。

開啟陣法要靜心凝氣，劍氣凝成的銀刃繞在身邊，沒有人能接近他。

楚逸很是放心地閉上眼。

發絲紛飛，冰寒四起，分明的涼意在四周湧動，寒到了骨子裡。

直到忽然有一隻溫暖的手，覆在了他的肩膀上。

楚逸驚詫地睜開眼，幾乎是喊出來的。

“你來做什麼？”

“小元很想你。”血色彌漫中，魔頭漫不經心地看過來，揮手擰斷一個昆山兵的脖子，濺了滿臉的血，掩在其中笑容卻柔和：“我來找你，一起陪他過生辰。”

——

聯軍大營。

巨虎靠近大營時，幾乎所有的守衛都被吓走了。

隻有幾個膽大心細的發現不對，忍着害怕靠近一看，才看到巨虎叼的竟然是他們的大帥和将軍。

巨虎甩了甩尾巴，營地周圍瞬間響起嗡嗡的聲音，吓得那幾個膽大的守衛也差點跑了。

最後還是華明聽說，沖去門口時，發現那巨虎已經走了，隻剩下渾身散着不知名氣味的兩個人靜靜躺在那裡。

“大帥受傷不輕，但那巨虎的口水有療效之用，已無大礙。”

“但谷将軍沒受傷啊。”檢查的軍醫捏着鼻子，把兩人裡裡外外翻了一遍，也沒發現谷鶴有半點受傷的迹象，奇怪道：“那他怎麼也昏着？”

早就醒來但在裝死的谷鶴：“……”

反正絕對不是吓暈的。

華明早看出他在裝模作樣，讓軍醫把應風擡去治療後，先皺着眉頭甩了道清潔術去給他洗幹淨，才問道：“怎麼回事？”

事關重大，谷鶴沒敢耽誤，一五一十地說了。

“念之讓巨虎把我們救走前，附耳同我講了，說不管發生什麼，都千萬别派人過去。”谷鶴雖然疑惑，但也照實說了：“他讓我放心，說不會同人家拼命的。”

華明低低嗯了聲。

楚念之說話一向有憑有據，此刻貿然打擾反倒可能破壞了他的計劃。

但一直等着也不是個事兒。

“他有說要多久嗎？”

“說了。大概兩個時辰後，他必然能回聯軍大營報道。”

話雖如此，但心中總是不安。

華明環顧四周，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不好，念之的靈獸去哪了？”

——

寂滅陣内。

沒人清楚這個突然闖入的少年是從哪冒出來的，更沒人搞得懂他為什麼要來送死。

去的還是死得最慘的陣中心。

楚逸看了他一眼，直接無視掉他，繼續合上眼念法訣。

慕恒：“……”

他再一次确認自己不是看不見摸不着的鬼魂，然後幾乎是咬着牙笑出了聲：“楚逾白，睜眼。”

魔頭笑得溫和，動作可不怎麼溫和。

楚逸被他攪了下，低聲道：“噓。”

“相信我。”

隻差一點了。

那句話像是有什麼魔力，慕恒神奇般地安靜下來。

管他呢，反正也能死在一起。

随着一聲悠悠的劍鳴響起，大陣轟然合上，将所有人包裹其中。陣外渡上一層薄薄的金光，幻如溫和的陽光，映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溫暖，像是臨死前的撫摸。

訣畢。

陣成。

被包圍在裡面的南朝這才看出端倪。

這……根本不是寂滅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