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靈回歸,伏回劍再現。
萬劍之王,如今配在神尊腰間,帶着終日不化的玄鐵氣息。隻消輕輕一揮,勁風淩厲橫掃,便可破敵萬千。
“滿意了?”伏回劍在他腰間晃了晃。
滄世笑笑:“很好。”
“那現在去哪?幹什麼大事去?”伏回劍躍躍欲試:“是直搗修真世家命脈,還是幹掉那些有威脅的老頭?”
“都不去。”滄世看着它,那目光稱得上溫和:“找個好山好水的地方,坐着聊天如何?”
伏回劍:“……不是——你?”
“我的大計……都做的差不多了,現下也沒什麼可幹的。”滄世笑着撥了撥劍鞘,“籌謀了這些年,要真差一兩日就完不成,那幾千年不是白費功夫了。”
深山老林,木青靜幽。随着火焰靠近,支在一側的枝杈發出吱呀叫聲,燭火噼啪,在蒼茫天幕下搖曳。
“伏回,我們很多年不見了。你不想同我聊聊嗎?”
“在你失去神智前,聊聊我們的過去,聊聊這些年。”
伏回劍從劍鞘中跳出,靠近噼啪作響的火焰,毫不在意:“好啊。那我還有多少時間?”
滄世臉上映着火光,微笑道:“半日吧。”
“足夠了。”
一人一劍靠在柴火邊,聞着不時飄起的烤魚香氣,那是滄世剛挽起褲腳,去小溪邊捕來的。
"自從你入了仙家後,我們很久沒像這樣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說話了。"
伏回劍繞着烤魚轉了一圈:“如果神尊大人能放我出來吃一口,我想這樣說話的時間還能長些。”
那魚是剛捉來的,日常泛遊在僻靜無人的深山溪澗中,肉質緊實,僅僅撒了一些散鹽當佐料,就已是世間難得的鮮美。
但滄世隻是聞着,沒有一點要吃的意思。
真是暴殄天物。
“很香,對吧。”滄世又靠近那魚嗅了嗅,平和地拒絕了他:“很多年我都是這樣過來的。”
“哪樣?”
“烤出來聞着,不吃。”
“……”
伏回劍忍不住在心中發牢騷。
——神經。
“很多很多年前,就是沒來得及吃上那一口。”
滄世把魚放到了一邊,神情有些苦澀:“之後不論怎麼做,都聞不出那日的味道,也就不想吃了。”
那火不是普通的火,燎着了地上的石礫,燒得拳頭大一個石子化成了沙粒模樣,滾落在地,蹭到了伏回劍尖。
“是你的族人做給你吃的?”
“算是吧。”滄世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能算是。”
不知因何,他隻說了這兩句,再不願多講。
“他……還好嗎?”伏回劍小心翼翼地問。
滄世搖頭:“不好。那些仙門世家殺了他。”
“那這一次,你所謂的陣法能救得了他嗎?”
“或許……可以。我不确定。”
星芒落下點點微光,滄世伸手去捉,捉不到這點虛無。他的神情變得柔和,那些隐藏在深處的暴戾和兇惡,在這一刻看不清了。
“伏回,我真的很想再見他一面。”
有戲。
這些話,滄世從沒同他說過,當是心中難得的脆弱之地,或許還能有轉機。
伏回劍配合地歎了口氣,順着他道:“他一定很好吧。”
“他是這天底下最好的人。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死了無數次了。”
或許是伏回劍即将失去神智沒什麼威脅,又或許是滄世今日難得想要找人聊聊,總之他繼續說了下去。
“當時我年歲尚小,為敵軍所獲,幸得仙人相救。他悲憫衆生,雖是仙人,卻不坐高台,他……他時常不顧己身性命。”
“族人被魔化後,是他又救了我一次,避免我永世為魔的處境。也是他,教會我們如何正确修魔,如何減少傷害,如何在看不上我們的修真界有立足之地。”
“可是他死了。”滄世泛紅的雙眸染盡了一世悲怆,空洞地望向遠方,像是想要抓住些什麼。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伏回劍不再講話了。
它隻是沉默地停在篝火邊,一動不動朝着滄世的方向,靈火泛耀,在劍身表面烘出霞光,引得靈劍像是在微微顫動。
伏回劍在發抖。
與此同時,遠方正在送解藥的魔頭忽然感到一陣心悸。
他捂住心口,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雙深潭似的眸子驚詫地睜大了。
“那一年,大帥為了我等出去讨要修行之地,風餐露宿,終于找到了一家願意收留我們的。但我知道,他受盡了刁難。”
“也是那一年,失蹤多日的道長哥哥出現了。但我永遠失去了他。”
也是在這一刻,伏回劍真正明白了赤瞳的含義。
赤瞳,赤瞳。
目之所至,皆為血光。
當年無數關州兄弟為天下所叛,血染沙場。孤煙殘陽下,他一雙清眸遍染血光,便是如今模樣。
原來這麼多年,一心想要他性命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在遠古一手救過無數次的——
畢願。
小元……
這個消失了許久的名字,重新出現在腦海中時,真的很難同眼前這人聯系起來。
最初見他時,隻覺得瑟縮、膽小、可憐。相處久了,多是孩子氣的可愛,或許還有少年心性,有兄弟義氣,有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