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不是如今這樣。
無論如何,都沒辦法、也不應該和偏執扯上關系。
盡管想起一切後,楚逸多次猜想過滄世極有可能是關州軍的某位兄弟。他猜過應風、華豐,甚至猜過谷鶴起死回身還換了容貌,唯獨沒想過——
楚逸在劍中喃喃:“錯了吧。”
一定是哪裡錯了。
奔襲而來的悲怆瞬間如江潮般襲來,将原也千瘡百孔的心沖的稀爛,像燃盡了的火燭下最後一滴燭淚,燙得自己神志不清。
一個即将失去神智的劍靈,竟也感到了無盡的怆然。
滄世自顧自地說着,瞥了眼瞧伏回劍沒什麼反應,自嘲道:“我同你一把劍有什麼好說的。”
“萬年的時光太孤獨了。族人死的死,傷的傷,活下來的人也都不大記得我,再到後來,為了救他們,我須得混進仙族,更沒法同他們生活在一起。”
“我就化了兩個小人出來。一個化的時間長些,已經長了胡須,一個短些,看着還算年輕。”
篝火邊,滄世二指微曲,在空中輕輕一點。隻是一刹那,那抹空氣像是為流水,波浪湧動中,長胡須和尤枳一人扒着一邊“咕嘟咕嘟”遊了出來。
“啊呸呸呸!”“咳咳!”
兩人滾落地面,狼狽地咳了半天,有一個還險些撞到了伏回劍,被滄世一把扯開,毫不在意地扔了出去。
“為了道長哥哥,為了族人。”
那雙赤色眸中閃着妖異的光,好生漂亮,帶着毀天滅地的勁兒,優雅垂眸,“遭盡天譴又何妨。”
“所以,隻能對不起你了,我的好伏回。”
此話一出,伏回劍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它顫抖着問:“你做了什麼?”
滄世沒有答話,隻是垂眸看着它。
同時,某不知名小門派上空,玄雲驟現,天雷竟在此時滾滾而來,挾着濃純的魔氣,在上方狠厲盤旋。
“你——”
小宗主剛剛服下慕恒所帶藥丸,見此天雷,先是戰栗一瞬。
下一秒,那雷竟在刹那間劈頭而下!
天雷之下,小宗主甚至沒來得及說完一句話,就在片刻之間化為黑灰。
緊接着,那天雷在空中嘯叫不止,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标,而後毫不猶豫地再度劈下。
在場諸人開始倉皇逃竄。直到有一個人發現了端倪。
他指着那雷,渾身打着哆嗦:“你們看,它隻追着服過藥的人劈!”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
“那藥是假的!他根本沒想救人!”
“……藥,這藥做了天雷定位之用!”
“魔頭——是那魔頭!”
一道悲厲的嘯叫聲後,老者急火攻心,還沒等天雷劈下,就猝然倒在了地上。
天雷上帶着滾滾濃純的魔氣,定是那魔頭為了殺人滅口,所加重的砝碼。
可反應過來又怎樣?那魔頭送完藥早就溜之大吉,奈何奈何,為之奈何……
“引雷符?!”
伏回劍劍鳴陣陣,顫抖的劍身像是在控訴滄世的殘忍。
滄世笑得身子都在抖:“我是在替你報仇。中咒的人都是當年參與讨伐你的,他們一次次打擾你平靜的生活,難道不該殺嗎?”
“他們是被蒙蔽的!”伏回劍道:“是你騙了他們!你!”
一聲“你”後,陣陣劍鳴漸漸低了下來,“你怎的……變成現在的樣子。”
滄世笑笑:“說笑了,我從來都是這樣。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
篝火冉冉,他說的輕巧又松弛,就像是本來如此——
本來如此嗎?
落柴撲出烈如業火般的小苗,撞碎在土地上,同時像是一道引子,竄至飛起似惹飛煙,又似灰蝶,狂亂舞動着。它狂妄,是因為這世上沒人奈何的了它,同它的主人一樣。
恍惚間,窺伺天機。
又恍惚間,天機已然更改。
空中,落雨雷挾卷着大朵大朵魔雲蜂擁而至,轟聲咆哮着,攪碎此地難得的平靜,隻消擡頭一看,就會發現與劈碎衆仙族的天雷如出一轍。
滄世的笑容暫停了:“你做了什麼?”
這世上,唯一能破除神器與主人聯系的,就是天雷的引召。但天雷能有什麼好心思呢?無非是要劈碎些什麼。
即便是修士的天劫雷,也有半數以上是活不下來的。
潔亮如新雪的劍身隻在刹那間變了顔色。一朝自腰身處生出裂紋,就像是将人從中劈開,湮出絲絲殘血。
血光倒影中,一縷靈魄從其中飄忽而出,受到天雷引召,義無反顧地向雷鳴中心而去。
“你做了什麼?!”
滄世幾乎是怒吼着。
但他沒有辦法,天雷要劈的人,任誰也搶不過。
伏回劍在他眼前生出裂紋,一點一點失去原本該有的靈氣,直到變成把普通的寶劍。
然後寂滅。
雲海中心,那抹靈魄歸于此間,虛無中也像是牽出了微笑,像是真的很抱歉。
“很不好意思,我也留了後手。”
滾滾天雷怆然悲聲,和着魔雲連接成一條天間小路,牽引靈魄到了最中心。
然後,猝然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