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決定再試探一下:“佑大人,歸鄉島……似乎與世隔絕?像我們這樣從外面來的人,是第一批嗎?”
這句話像是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
餘鹿覺得對方那雙霧霭彌漫的眼睛似乎波動了一下,但又好像隻是錯覺。
對方突然毫無預兆地轉過身,徑直朝着村落深處走去,寬大的衣擺帶起一陣微弱的,帶着海腥味的風,留下一個冷硬的背影。
“哎,佑姐姐!”儀下意識想追,又停住腳步,一臉茫然地轉向餘鹿,“佑姐姐……她平時不會這樣的……”
她努力想解釋,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終隻能歸結為,“可能……可能是今天有什麼事讓她不高興了吧?”
餘鹿看着佑消失的方向,心中疑惑滿滿。
這位佑靈主的回避,不像是不屑搭理她,更像是帶着本能的排斥。
為什麼?
就在這時,佑清冷的聲音如同隔空傳來,清晰地鑽進餘鹿的耳中:
“我沒有救你。”
“還有,讓她待在木屋裡,不要亂走。”
冰冷的話語,沒有絲毫情緒,卻像兩道命令。
餘鹿的心猛地一沉,對方在警告她。
“沅姐姐……”儀為難地看着餘鹿,眼神裡帶着懇求,“佑姐姐……佑姐姐這麼說了……要不,你先回屋再歇歇?”
她的語氣小心翼翼,顯然佑的命令對她有着絕對的約束力。
“回屋?”餘鹿心頭警鈴大作,這分明是變相的囚禁。
我必須想辦法。
轉眼間,餘鹿便有了應對。
她的臉上沒有表露分毫,反而順着儀的話,露出一個理解又帶着點無奈的笑容,“嗯,我明白。佑大人也是為了我好,畢竟傷還沒好利索。”
餘鹿表現得十分通情達理,她轉身朝着木屋走去,步履刻意放得有些慢,仿佛在忍受傷痛。
走到門口,餘鹿扶着門框,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停住腳步微微側身,用一種帶着關切和恰到好處困惑的語氣,自然地問儀:
“對了,儀。佑大人說……‘沒有救我們’?”她微微皺眉,仿佛在努力理解這句話的含義,“那……那天發現我們的是其他人嗎?我記得我摔得不輕,我妹妹……她,更是……”
餘鹿适時地停頓了一下,臉上流露出真實的憂慮,“她傷得那麼重,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儀知道是誰在照顧她嗎?用的是……也是海靈果嗎?”
餘鹿巧妙地将話題從佑的禁令,轉移到了“被誰所救”和“姜向安現狀”上,她在賭儀的反應。
儀果然被帶偏了思路。
她看着餘鹿臉上真切的擔憂,連忙擺手:“不是不是!佑姐姐的意思……嗯……”
她似乎組織了一下語言,努力想解釋清楚,“是歸鄉島接納了你們,不是某個人救了你們……”
“嗯,就像海浪把貝殼沖上岸那樣。”儀拼命的解釋着,“照顧你妹妹的是大巫!大巫很厲害的,她那裡有最好的草,比海靈果還厲害!沅姐姐你放心吧!”
“大巫?”餘鹿捕捉到這個關鍵信息,心髒漏跳一拍,但面上依舊維持着擔憂,“那……她在哪裡養傷?”
“我能去看看她嗎?哪怕就遠遠看一眼。”餘鹿放軟了聲音,帶着一絲懇求。
儀的臉色瞬間變了,連連搖頭,語氣變得異常嚴肅,甚至帶着敬畏:“不行不行!沅姐姐,大巫那裡是禁區!真的不能去!”
“連我……連我也不能靠近的!佑姐姐知道了會……會很生氣的!”她眼中閃過一絲真實的恐懼。
顯然“禁區”和“惹怒佑”對儀而言是絕對禁忌。
餘鹿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她垂下眼睫,藏起那份更深沉的疑慮。“……我明白了。”
“沒事的,儀。你去忙吧。”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着濃濃的失望,“我會聽話,待在屋裡……哪裡也不去。”
“沅姐姐……大巫那裡真的……”餘鹿聽着身後人焦慮的呼吸,甚至能想象到對方雙手無措地絞着衣角。
就在餘鹿的身影即将完全沒入木屋的陰影時,身後的人急切地開口,聲音都拔高了些:
“啊!對了!沅姐姐!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給阿姆們送東西吧?”她舉起手中的竹籃,裡面是海靈果和魚幹,像是獻寶一樣。
“你看!就在村子邊上,不遠!這樣……這樣你也不算亂走,還能散散心!佑姐姐……佑姐姐應該不會生氣的!”
她的語氣帶着一絲不确定的期盼,這确實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個既能安慰餘鹿,又不算嚴重違抗佑命令的辦法了。
上鈎了。
餘鹿停下腳步,沒有立刻回頭,聲音裡帶着恰到好處的猶豫和一絲為儀着想的擔憂:“這……真的可以嗎?佑靈主剛剛才說……我怕連累你。而且……”
她微微側過臉,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阿姆們……會不會不喜歡外人打擾?”
“不會的不會的!”儀見餘鹿有松動,立刻跑上前,語氣重新變得輕快,帶着一種對佑的盲目信任。
“我和佑姐姐關系最好了!阿姆們都很安靜的!我們送了東西就走,不會打擾她們的!走吧走吧!”她再次拉起餘鹿的手,這次帶着一種“終于解決問題”的雀躍,幾乎是半拖半拽地帶着她往村落邊緣走去。
“那就好。”餘鹿輕聲應道,任由儀拉着自己,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微光。
至少,她暫時擺脫了木屋的囚禁,并且确認了姜向安的下落和那個神秘的,連儀都敬畏的“大巫”所在的禁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