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娘被對岸清亮的童聲吸引，她舉目望去，隻見對岸站着個高大的少年郎，他身後背着的漂亮小女孩正對着自己揮手。

季筠趁機将桃子擲進錦娘的懷裡，錦娘下意識抱住桃子，桃子中蘊藏着的餘力帶着她接連後退三步，遠離了湖邊。

“幹得漂亮！”

在金笑笑的贊美聲中，季筠帶着她落到了錦娘面前。

金笑笑腳一沾地便跑到了錦娘的面前，“姐姐，桃子可甜了。你嘗嘗看？”

錦娘垂眸盯着金笑笑，“你想勸我不要輕生？”

金笑笑雙眸澄澈，搖頭道：“姐姐輕生與否那是姐姐的事，我特地追過來是因為我喜歡姐姐的妝容，想同姐姐交流一番畫妝技巧。”

錦娘一怔，“你認為我畫的妝容好看？”

金笑笑湊近了些觀察她的臉，“姐姐的中庭略長，但姐姐畫了個平眉來壓低眉頭，又修飾了下山根和鼻尖，面中點了胭脂，口脂于上唇暈染，畫出來的效果好看又自然。姐姐化妝的手藝真好！”

錦娘淚眼朦胧，嘴角微微上揚，心酸又愉悅。每次她精心裝扮，母親見了隻會斥責自己不務正業，然後苦口婆心勸自己與其将時間浪費在奇巧淫技上不如多練練女工。

她不是沒努力過，直到雙手被針戳爛她終于認清自己沒有學女工的天賦。她沉迷畫妝除了喜歡，更多是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直到此刻被人肯定手藝，她才恍然原來自己渴望的不過就是一份認同！

金笑笑假裝沒看見她的失态，将目光落在她的發髻上，驚歎道：“姐姐當真是心靈手巧啊！精緻的高發髻配上圓潤的臉型，顯得姐姐明媚又靈動。”

金笑笑說到了錦娘的心坎上，錦娘覺得金笑笑就是另一個自己，她第一次覺得談話也能如此輕松愉悅！錦娘死寂的眸子變得雀躍，她仰臉抹掉眼淚，伸展身體輕盈地轉了一圈，“妹妹，你再瞧瞧我的衣裳。”

金笑笑毫不吝啬地贊美她，“姐姐選得衣裳不僅襯得姐姐身姿綽約，還襯得姐姐膚白貌美。”

錦娘笑着咬了口桃子，香甜的桃汁在口中迸發，甜得她心尖發軟。

暮色西沉，一盞盞燈火亮起，金笑笑對錦娘提出邀請，“姐姐，我在福星酒樓點的菜應該上齊了，不如我們邊吃邊談啊！”

錦娘得遇知己也不想同她分别，于是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請。

席間，金笑笑與錦娘互通姓名身世，錦娘暢談化妝技巧，金笑笑附和着她，不時抛出些現代化妝理論勾引錦娘，一頓飯用完賓主盡歡。

錦娘拉着金笑笑的手不放，“笑笑，我要是早些遇見你就好了。”

金笑笑任由她拉着，笑着道：“姐姐，我倒是認為我們在此刻相遇是天意，早一刻，姐姐心裡想着薄情人，不會在意我。晚一刻，或許姐姐已經香消魂散。”

錦娘這才發覺再想起吳勇雖然還有些難受但已經不再心痛難忍，她感激地看了眼金笑笑。

“笑笑，多謝你。”

金笑笑晃了晃她的手，“不用謝。對了姐姐，你往後有什麼打算嗎？”

錦娘眸中閃過一絲茫然，“不知道。”

金笑笑側首看她，給她出主意，“姐姐，你的化妝手藝這麼好，不如開一間專門為人化妝的鋪子？”

錦娘搖頭，“我沒有開鋪子的銀子。”

金笑笑随口道：“我有啊，我借給姐姐。”

錦娘猶豫片刻，還是拒絕了，“不行，我沒有經營鋪子的能力，我不能要你的銀子。”

金笑笑站定，正色道：“若是管理鋪子另有他人，姐姐隻負責為客人化妝，姐姐願意嗎？”

金笑笑對自己太好了，錦娘有過片刻懷疑，但懷疑很快就打消了。因為她沒有任何值得金家人圖謀的東西。笑笑對自己好是因為她心善。她想為自己謀條出路。

念頭閃過，錦娘鼻子一酸，“我願意。”

“好耶，姐姐，你明天去榮光香水店等我。”

金笑笑和錦娘說定後便各自回家。

錦娘剛踏入自家大門，立時就被叫去了主院。

她堂姐抽抽噎噎地被老太太摟在懷裡安慰。

聽見她進門的聲音，她堂姐停止抽噎，擡頭暗含得意地看着她。

老太太厲喝道：“見了長輩也不知道問好，你簡直目無尊長。”

錦娘彎下去的膝蓋緩緩直起來，垂頭不語。

老太太卻沒有因為她不吭聲而停止訓斥，“聽聞你今兒對着蕙兒狠狠耍了一通威風啊！給蕙兒潑髒水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難道還要我教你什麼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錦娘依舊不吭聲。

蕙娘見狀轉反過來輕聲細語地安撫老太太，“祖母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我想錦娘也是一時沖動，看在大家都是親姐妹的份上，我就不與錦娘計較了。”

說完，她轉頭對錦娘道：“錦娘，你快給祖母認個錯，這事便算是過去了。”

錦娘的母親瞧着錦娘不出聲，用力擰了一下她的胳膊。

錦娘吃痛，移動腳步與她母親拉開距離。

餘光見她母親還想擰她，錦娘抿了抿唇，小聲說道：“祖母，我錯了。”

“錦娘，從今往後你不許再出門，在家好好思過。”

錦娘驟然擡首，“不準我出門，那蕙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