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姐對他并不熟悉,但與他的兄長可稱知根知底。”
許竹影的兄長在冤案之前也在江南做事。
在夏家作為地方大員,首當其沖被包個十成十全家慘死的時候,官兵們沖入許老爺的府邸,卻隻在一貧如洗的房間裡搜出幾件必需品。
和一套洗的發白的官服。
“許竹影在他哥出事前隻能一直在京城讀書,照理說應該做不到摻和進來,”蘆娘眯起眼睛回憶,“隻是當時在太子的全力搜尋之下,有人說曾在渡口看到過許楊心和一團黑影,剩下的就一概不得而知了。”
夏荇點點頭,若有所思道:“那他這是,沖我要兄長來了?”
“沒準更為準确,以為是你殺了他兄長。”蘆娘合上冊子,玩笑道。
不然為何目的如此準确,做個能瞬息之間取人性命的暗器。
若殺成功,就是報仇雪恨已告在天之靈。
若沒成功,也能再尋下一步計劃,左右都不吃虧。
就是遇到了她。
夏荇不按常理出牌。
“他兄長現在身在何處,是死是活皆是未知,朝廷跟官兵在找,我們在找,他和他那個姓陸的兄弟也在找。”
可這麼一個大活人就是能不見了。
也是稀奇。
若要說江南那事,長公主本人确實是死在案發七日之後。
和死去的長公主也有關系嗎?
夏荇在腦中梳理混亂的線索,抓住蘆娘話中關鍵問道:“姓陸的兄弟?”
許竹影在‘長公主’面前晃悠這麼多天,都是孤身一人,詐他也詐不出和府上的誰是上下線。
原來是将另一半的重心放去外面,做好了兩手準備。
“是淮揚陸氏的小公子,名字叫陸平,表字淮安,家中一門相承,都是狗皮膏藥個性。”
蘆娘提起一直用炭火熱着的茶壺,倒滿倆人面前空空的瓷盞。
“據說他倆本是在一個書院念的書,因許竹影曾經幫過他一把,對這兄弟死心塌地的。”
茶香兀自飄出窗外。
溜達一圈的水鳥們落回蘆花酒樓的屋頂,挨個探出細長的脖子,好奇地打量下方。
明明都被凍得哆嗦了,這倆人還都站在酒樓外面,明知道裡面暖和卻遲遲不進去。
真奇怪。
……
“我和你說,我好不容易搭上的線,好不容易!”
陸淮安在月光下抖抖如今完全癟下去的荷包,恨不得揪着許竹影耳朵大叫還錢。
“蘆娘這人簡直我這輩子見過的最黑的!比你還黑!”
看起來笑眯眯,實際能宰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酒樓的夥計終于得到蘆娘的傳話,從堂口來叫他們進去。
陸淮安踏上通往頂樓的樓梯,邊爬,邊回想起來他上午莫名其妙被蘆娘引成要出價買消息的過程。
莫名就覺得心口有塊地方涼涼的。
“所以,哪怕你手裡那證據真的已經可以一錘定音!是長公主殺了你兄長,我知道你那證據真的很真很可信……”
陸淮安戳戳他若有所思的許兄,放低嗓門一字一頓道:“你,也,給,我,别,說,出,來。”
消息消息,在爾虞我詐裡就是最寶貴的東西。
陸淮安交代完,得意地一甩袖子,推門走進蘆娘專門招待外客的小室。
估計是今天推演過好幾次,覺得這回肯定能找回場子。
許竹影提着他準備的幾件‘心意’,扯了扯嘴角後妥協地跟上去。
第一時間跑過來的就是江水味的風與蘆葦的草木香。
坐在裡面的,除了蘆娘,居然還有其他的人。
穿着素裙的姑娘聽到他們的動靜轉過身,皓腕處堆滿陸淮安上午剛送出的一衆手串。
她面龐未施粉黛,隻因坐得久了凍出點磨砂般的粉色,餘下肌膚白皙似玉。
别在耳邊的蘆花散出細小的絨毛,靜如春潭的眸子掠過浮光,正在不卑不亢去地直視來客。
"哎,你發啥呆呢。"陸淮安打完招呼,回頭瞪了一眼他領來的木雞。
“抱歉。”許竹影回過神。
不是錯覺,是真得熟悉。
可這明明是第一次見面。
“我隻是覺得,”許竹影斟酌說辭,遲疑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