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夏荇接過那份親飄飄的皇帝墨寶,平穩的聲音略有顫動,“本宮知道了。”
卷軸在日光下曬得太久,入手就帶來股溫潤的暖流。
她轉過身,目光投向層層群山之外,正南方的人煙下剛好路過一行大雁,
……
雁聲凄慘。
蕭舟雪當時雙腿皆斷無法移動,夏荇索性将她背在肩頭,倆個人互相攙扶着走。
與異世靈魂一見為故的長公主疼到抿緊嘴唇,又在對方所告訴她的設想裡暢快地笑了出來。
身後就是圍追阻截的山匪,個個眼毛綠光,想要将公主抓住,去和山下奉命剿匪的官兵談條件。
“喂,夏荇,”見識到她那面皮之術的蕭舟雪戳戳她的右臉,說話颠三倒四,“本宮這條命大抵是撐不了多久了,遇見你真的很開心。”
随即,用盡全身力氣,把氣喘籲籲的身下人往旁邊的山坡下帶。
竹林遮擋從天上掉下來的冬雨。
世界天旋地轉,夏荇隻能看清蕭舟雪火紅的唇。
“你那計劃着實是有趣,可惜本宮沒這個命帶你回京。”
女子也可以抛頭露面不拘束于後院,也可以出任要職造福天下百姓。
“噗通——”,二人齊刷刷落入湖裡。
水面霧氣蒙蒙,鮮血自傷口翻湧,散成紅色的蓮。
夏荇最後聽見蕭舟雪如此道:“不如,你就頂替本宮的身份去吧。”
如此,也算你我同行一場。
……
夏荇收起回憶,卷好和離書後不嫌麻煩,給系帶打了好幾個死結。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見。
回江南的時候燒給她好了。
‘長公主’取下盤了好幾月的佛珠,套到卷軸中央。
清風吹拂,掀起她散在耳後的長發。
更遠的遠山之外,自西南流出的河水溪流翻山越嶺,終會有一滴水路過蕭舟雪所在的那潭小湖。
白色的野花漫山遍野星星點點,自春初開到夏末。
曹公公站起身跟着拍手稱贊,笑得徹底沒了眼睛:“殿下如此也算解脫。”
曬得與大地一個顔色的孩子得了賞賜,怯生生地退下。
“而奴才這,還有一個好消息!”
他自袖中一通翻找,翹着蘭花指,遞出來封紅印封口的信。
朱砂刺目,圓篆排列組合,宣告來人響當當的名頭。
太子蕭銘之印。
夏荇疑惑:“銘兒?”
太子給她傳信幹什麼?
“裡頭是特地為殿下讨的一份口谕,”曹公公湊近,神神秘秘地道,“殿下憑此物便與奴才可回京,不用再在這邊關之地受苦受累了。”
照理來說,長公主聽完這句,應該是立馬就回院子叫人收拾東西了。
夏荇接過太子的信,看都沒看,随便往身上的口袋裡一丢。
跟鄭重無比地抱在懷裡的和離書壓根不是同種态度。
等着她欣喜若狂而賞賜點什麼的曹公公:“……”
曹公公:“?”
怕是他沒有說清,害得殿下沒理解意思。
曹公公彎下老腰,恭喜道:“殿下,您能回去了!”
您不該高興得跳起來和老奴抱在一起痛哭這些天所受的苦嗎?
“本宮聽見了,”夏荇白他,“本宮又沒聾。”
長公主可以動,但清風會埋在這裡的夏理事萬萬不能動。
她走了,杜雁秋苦苦支撐的運輸線路崩塌,西南會發生什麼,誰都說不準。
手上的藥爐已經被曹公公帶來的人接手,長公主提起裙擺,哼了一聲後走了。
曹公公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撓撓頭。
“殿下脾氣還是如此琢磨不透。”
等在院外的空雲接過夏荇手上的卷軸,聞言轉過頭。
她耳朵極其靈光,憤憤不平地為長公主找場子道:“我們殿下脾氣可好了!”
宮裡對她們殿下的評價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站在她肩頭的綠玉翹起尾巴,跟着學舌:“可好了!可好了!”
夏荇發笑“:好了。”
風路過她的裙擺,帶得一左一右的簪花蝴蝶钗顫動。
太陽前飄過團好大好厚的雲。
夏荇擡起手,叫綠玉樂颠颠爬上來:“我們走吧。”
西南目前還有好多事等着夏理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