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枝搖晃,慢慢滿起來的月亮攏在雲層中,隻剩下朦胧的半圈光暈。
……
“什麼!”
青萍一覺睡醒,不顧半張臉映上的木頭紋路,震驚道:“許小白臉要跟我們理事走了?”
親娘咧他之前不還自稱是長公主的人嗎!
你沒有自己的理事就不要搶我們的……
馬車搖搖晃晃,清晨的陽光在松葉間形成連片的光斑。
風吹開沒壓好的簾,露出外頭的光景。
架馬的缰繩纏繞在許竹影手指間,擦出極淺的紅痕。
這段山路又崎岖又抖,唯一的優點就是馬車能走且近。
明月帶頭,蹄子踏得小心翼翼,生怕太快了把不住平衡,後頭的馬車也在一個接一個的土坑裡磕磕碰碰。
許竹影下半夜倉促眯了會兒覺補神,這會兒狀态還算可以,邊駕車邊反問:“不行嗎?”
“可以是可以,而我們理事這麼好,把誰弄進來我都不稀奇,”青萍盤腿坐到馬車前頭,口中嘀嘀咕咕,“就是你這倒戈速度也太快了吧。”
眼睛一睜一閉,突然就變成同事了。
許竹影:“。”
他拉拉缰繩,妥協道:“下次直接誇理事就行了,理事值得誇。”
後面那句就不用帶了,他也清楚自己不算什麼好東西。
青萍嘀咕完,稍稍起了點同僚該有的同情心,關切道:“抱歉啊,你駕車可以嗎?要不要換我來?”
夏荇不會,加上要抓緊時間寫東西,駕車的活就是他倆輪着在幹。
“不用,這段路許某走熟了,驟然換個人可能還叫明月不适應,”許竹影搖搖頭,另一隻手将簾子重新拉好,“馬上就要翻完了,等下山路穩點了再換吧。”
青萍撓頭:“也行……”
話說春風會招人的流程是咋走地來着。
“理事。”
她半個身子探進馬車。
夏荇躺在竹編席上,睜開一隻疲憊但異常清明的眼睛,鼻腔短短地“嗯——”了聲。
壓根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睡着的夏理事緩緩坐起身,問她:“怎麼了嗎?”
該死。
青萍音量不自覺放低,問:“招人的話,該給他放哪兒啊?”
春風會内也各有分工,研究的教書的種地的經商的運貨的,一群三教九流湊在一起,組成龐大但運轉自如的幫會。
許竹影要跟着理事,問題是大家都想跟着理事,早把分出來的名額都給搶了。
真要尋着個合适的坑給他占,還得費些功夫。
好問題,這還真沒想過。
夏荇簡單地思考了下,又重新躺回去,試圖叫身體疲憊到終點然後自行昏迷。
“别放下面了,反正他有用,按我的助手算吧,”說話颠三倒四,“我記得好像那個位置還空着?”
春風會還怪有意思的,職位設置奇異地和現代職場重合。
“哦。”青萍應。
她攥緊簾子更換話題,聲音更輕了:“理事,我之前就聽花荷說過,你這半年都得靠喝藥才能睡個好覺,現下趕路奔波……”
生怕動靜太大,一不小心碰碎夏荇僅有的細微睡意。
颠了半天的路總算下手,馬車尋處清淨的地方停穩。
“睡不着?理事還睡不着嗎?”
夏荇有時候都懷疑許竹影長了對狗耳朵,聽見點聲就湊過來。
許竹影皺起眉,身形和樹從一起被陽光投在簾布上:“要不我先磨點安神藥?”
夏荇沒客氣:“謝謝,要加量的。”
正常的已經麻不倒她了。
許竹影:“?”
他開始解釋:“理事,許某家傳的獨門藥方,如果先前沒服過的話不用……”
“哎哎哎你就聽理事的吧,”青萍放下簾子打斷他,輕聲道,“理事小時候也夢魇,這方面名醫不知道請過多少個,尋常藥早就沒效果了。”
許竹影一愣,确認道:“小時候?”
青萍點頭,開始追憶:“是,春風會是十年前就辦起來的了,最開始就理事和桃姨兩個,都沒人聽過。”
她不自覺扣起手指,語氣感歎:“我當時被人從西南拐到江南,差點被賣成童養媳,是理事路過給我帶回春風會的……”
原來都已經過了十年了嗎?時間這麼快的。
許竹影稀奇:“這倒是沒聽理事講過。”
“害,理事之前家裡出事,什麼過往都忘了,不講也正常,”青萍知道的不少,倒豆子一般地吐,“我名字還是小理事取的,原本的名字太難聽了,理事給我換了這個好聽還有寓意的。”
風起于青萍之末。
“理事當時說:春風會的姐姐妹妹都是花朵的名字,我們就是塊聚起來的花原,等着春風一吹就能叫别人吓死。”
青萍打開話匣子就容易刹不住車。
夏荇安安靜靜地躺在馬車悶熱的空間裡,耐心聽外頭停不下來的動靜。
原來是這樣的嗎。
她将手覆在眼上,想:原主小姑娘取的名字真得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