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摸,邊嘀嘀咕咕地罵前把司那個吃軟怕硬的狗東西:“該死的,怎麼感覺還是這麼燙……”
夏荇咕噜咕噜地把水往喉嚨裡倒,總算感覺有點活了回來。
她反過來寬慰青萍:“沒事,其實睡一下午好多了。”
夏荇翻翻床邊堆成群山的冊本公務,不出意外又看見滿目密密麻麻的數字。
她找着敲了加急的那些,同時問道:“我睡的時候,有什麼要緊事發過來嗎?或者桃姨的信?”
珠簾動蕩。
花荷剛好抱着最新的那批走進來,接話道:“桃姨的信倒是沒有,理事先看這些吧。”
她抽出夾在山腰裡的唯一一封火漆信函,鄭重地交給夏荇:“謝夫人剛剛遞了帖子,說再過幾天,等西南各地都安穩下來會開芭蕉宴。”
“芭蕉宴?”夏荇來了點興趣。
青萍翻着随意放在書架上的部分,給她解釋:“也算和百姓同樂的慶功宴吧,這十多年來南安頻頻騷擾,搞得本來每年夏天都要開的芭蕉宴都斷了代。”
火塘從山腳一直點到山頂神廟,樂器奏歌随地而舞,銀飾叮咚叮咚,穿着各自民族服飾的百姓放下曾經的祖輩恩怨,在火光中唱響屬于西南口口相傳的民謠。
芭蕉葉從一個寨子鋪到另一個寨子,多的時候延綿十幾裡都不算稀奇,特色的菜肴美酒大咧咧地擺在洗幹淨的葉片上,歡迎任何一位客人前來品嘗。
是西南的特色節日,也是佳人眷侶互相看對眼的絕佳夜晚。
青萍回憶着舂火鍋咕嘟的香氣,歡呼道:“我和喜畫就是在上次芭蕉宴認識的!這次戰事結束,壩山前線的人應該也會回來嘿嘿。”
“那你們還能湊一塊好好聊聊天,”夏荇拆開信函抖了抖,笑道,“夫人寫了,時間就定在下個月的十六。”
特意壓了芭蕉葉的花箋紙筆迹娟秀,仔細地列出了安排和幾處遊玩的最佳地點。
選一個有圓月的夜晚祭祀神明與天地,随即大開宴會,也方便無數犧牲在紅泥地裡的無名百姓魂歸故裡,與家人徹底團圓。
以後的路就都是繁花盛開、光芒璀璨了。
上告已亡人、下撫塵世心。
夏荇垂下眼,看着杜雁秋寫在最後的那句話,輕輕感歎道:“真好啊。”
感覺對封建社會快死的心都活回來了。
“你給杜夫人傳個話,芭蕉宴短缺什麼東西就提,我們給她補上,”夏荇拍拍花荷的手,交代道,“好不容易熱鬧一次,務必辦好了。”
花荷提起床下放着的茶壺,給夏荇喝幹淨的碗裡重新倒滿溫水,笑眯眯地應道:“好嘞。”
“什麼熱鬧?”
許竹影雙手捧着剛晾到合适溫度的藥湯進來,從發梢到衣角都藏滿了濕涼的風雨。
他在足足十步開完的地方停下,小心地将陶瓷藥罐擠進圓桌上面僅剩的一小塊空地。
“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芭蕉什麼十六的。”許小白臉期待地望向夏荇。
他在外頭就貼着牆根晾的藥,這三個把許竹影當自己人,談話的音量一點都沒壓着,屋内吵鬧什麼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西南民風開放,芭蕉宴上的情人互相看對了眼,就會互贈親手編織的五色彩繩,代表願意成為你往後餘生裡最熱烈的色彩。
許竹影沒指望能收到夏理事的回贈,但沒律法規定單相思不能送吧?
五色繩的祝福也可由朋友長輩送出,隻要混在春風會一窩蜂送給夏荇的堆裡,誰知道他是不是懷着不一樣的心思。
許竹影越想越覺得自己這法子可信。
“哦,”青萍撓撓頭,好心地回了他,“我們方才在聊芭蕉宴,舂火鍋真得好香好香……”
花荷拿起另一個幹淨的碗過來倒藥,随口道:“其實五色繩也挺好玩的,四年前喜主管收到的兩隻手都挂不下,給謝大将軍臉黑的。”
夏荇聞言一樂:“他單相思這麼早就開始了?”
“對啊對啊以為誰看不出來似的。”
想要的話題被挑起,許竹影嘴角勾着的隐晦笑意壓都快壓不住。
青萍翻完冊本,在櫃子上抽出條毛茸茸的薄毯給夏荇披在肩頭,又往她身後仔細墊上好幾個枕頭。
搞完,她滿意地後退幾步,欣賞被自己打扮成雪團子的理事,介紹道:“這是謝姑娘兩個時辰前聽說理事發了熱派人送過來的,用的野兔據說是小将軍十五歲時親手抓的,可暖和了。”
确實暖和。
夏荇把毯子緊了緊,高山雪兔冬季的毛又長又軟,尖尖觸到臉上都會帶起暖意。
花荷将藥碗交到夏荇手中,不知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回憶,忍不住道:“編五彩繩比處理野兔毛還麻煩,這回我說什麼也不編了。”
這裡繞線那裡壓的,好不容易跟着嬢嬢學會了搞出來又歪歪扭扭。
“那太好了,你不編我也不編,”青萍贊同地伸手靠上她的肩,心有餘悸道,“咱倆誰編誰小狗。”
許竹影站在陰影裡笑不出來了。
“五彩繩是?”壓根沒聽說過這東西的夏理事放下喝幹淨的藥碗。
“一條漂亮的繩子,”青萍單手叉腰,另一隻手摸着下巴和夏荇強調道,“有祝福的意思,芭蕉宴上要是有小姑娘給,理事你就接,要是有男的跑來送或者讨……”
腰間的刀被她拍了拍,青萍言簡意赅霸氣側漏地總結:“你就叫身邊跟着的侍衛揍他,或者叫我來也行。”
花荷把頭一歪,贊同道:“總之,不能叫這人繼續白日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