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洄低頭,将人撈起來和自己碰了下額頭。不冷不熱,剛剛好。本來想着半夜起來看看的,但不知為何竟一覺睡到了天亮。
“病好了,你又恢複健康了。”俞洄嘴邊帶着清淺的笑意。
危淺燈眼睛彎着,那雙好看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對方,“謝謝,你是昨天晚上到的嗎?”
“嗯。”
俞洄緊緊抱着危淺燈,将對方的臉埋進自己懷裡。
“好久不見,危淺燈。”
“好久不見。”
危淺燈被捂着發聲,聲音嗡嗡的,聽在俞洄的耳朵裡像是許久未見的懷戀。
俞洄胸口那片衣服不髒,但即便這樣危淺燈鼻尖依舊是泥土和青草的混合氣為,過于清新自然,但輸在味道太重。危淺燈沒有出聲抗拒,兩人維持這個姿勢抱了很久。
“你像昨天晚上那樣難受了多久?”
俞洄沒有看她,隻是維持着原先的姿勢開口。
“你說錯了,昨天晚上是最舒服的一個晚上。”
俞洄低頭和危淺燈對視,他眼中的危淺燈臉上填滿了笑意,很真誠,看不出一點勉強。一時間,俞洄心中絞痛。
他腦海中突然湧上來了之前兩人甜蜜的場景,當時世界正常,兩人相依像是世上最親密的人,有最舒适的環境,有最可口的餐食,危淺燈即便身體不好也很少生病,那是他深愛的人。
俞洄認為自己愛她,于是他抱緊危淺燈,不可遏制地留下了歉疚的淚水。
之前離開的理由太過單薄,以至于俞洄覺得當初草率離開的自己沒有半點對得起自己喜歡的人。
淚水從他臉上滑落,最終打在危淺燈被空氣暈冷地額頭。
在危淺燈的意識中,有滴冰涼的液體打在了自己的額頭。
她輕聲說:“不要傷心,我們都沒有錯。”
俞洄雙臂更加用力,他将身邊的人僅僅鎖在了自己懷裡。
上回,因為擔憂疑似将危淺燈當作最終口糧的詭怪直接動手,俞洄在完成任務後先行離開,等到了詭怪因為長期沒有進食實力衰弱的時候再次進山。
他,而這次自己就是為了她而來的,自己絕不可能松手。
“我給你準備點東西吃,我帶了自熱米飯。”俞洄松開危淺燈然後沖她笑了下,他動作利索地将手電筒收回包中,然後取出帶上來的水和自熱米飯,開始加工兩人今天的早飯。
危淺燈裹着身上的毯子坐在一邊靜靜看着俞洄,松散的頭發被勾到了一邊,服帖地于胸前垂下,一直垂到小腹。濃黑茂密,像是叢生的黑色細藤,長且直,又似深海中浮動的纖長水草。
俞洄偏頭,和靜悄悄的危淺燈對上視線。那雙黑曜石一樣的漂亮眼睛在不笑時看起來有點怪異,怪異地顯得它主人像是沒有感情的怪物。如果危淺燈不是危淺燈的話,或許俞洄也會這麼覺得。
弄好水後等米飯熱開還需要時間,俞洄走到危淺燈身邊,兩隻手分别放在了危淺燈的腰後和膝下。
那雙冷淡無波的黑眸在俞洄靠近後重新有了神采,它們緊緊盯着俞洄的臉不放。
俞洄沒注意,他神情自然地将她往洞外抱。
那雙纖細的腿無力地懸在空中搖搖晃晃,像是木偶的肢體。俞洄動作之間盡量幅度放小,避免讓對方感覺到不舒服。
“洞裡冷,你病才剛好,在洞口多待一會。”
他們剛走到洞口,危淺燈重重扯了下俞洄的袖子,這是叫他不要往前的意思。俞洄疑惑地看向危淺燈,卻見她已經浸紅了眼眶。
“我……害怕。”
她的身體帶上了細微的輕顫,似乎是出于恐懼的本能反應,卻因俞洄還在身旁在自我遏制。
俞洄刹那間醍醐灌頂。
确實,她應該害怕的。危淺燈的經曆模糊,但一定和人離不了關系,尤其是和半月山中的村民。出去這個洞口,就代表她會增大出現在村民視線中的概率,她對此感到恐懼。
為什麼這種事情會發生在危淺燈頭上?俞洄心中怒火翻滾卻不得發洩,血絲于怒睜的眼睛中浮現。原本就顯得兇厲的面孔現在看起來像是一尊煞神的臉。
突然,冰涼綿軟的手輕柔地覆上了俞洄手背。
俞洄在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對上的那一瞬間,一切怒火都短暫消解。
他應該生氣,但現在在他身邊的是危淺燈,他不能使自己糟糕的情緒影響到她。
“好,那我們就在這坐一會。”
他們在離洞口隻有半米位置的地方坐下了。
今天天氣很好,萬裡無雲驕陽正盛,但是當光想要照進這個山洞的時候都被外面的高大樹木遮擋,沒有一點陽光洩進來。因為沒有陽光,兩人在的地方溫度雖然比山洞深處高一點但遠遠不到溫暖的地步。
危淺燈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是否溫暖,她面無表情,靜靜坐在俞洄身邊,在某個時間她緩緩靠向俞洄,腦袋擱在了俞洄肩膀上。
危淺燈看起來是瘦的,事實上,她也的确很輕,很多時候,俞洄會覺得她已經快變成羽毛了。他記得兩人在一起那段時間她比現在重上很多,于是他理所當然地認為現在的她正處于脆弱狀态。
兩人依偎在一起吃完飯,俞洄開始向危淺燈詢問他們什麼時候出去。
“我們今天出去好不好。”俞洄希冀地看着危淺燈,“總局過段時間就要派人進來了,到時候會很麻煩。”
“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工作,攢下了一些錢,到時候我們下山,我辭掉現在的工作,和你一起回小縣城,到時候我們就能過上一個簡單安穩的生活了。”
俞洄的眼神是平靜的,但是平靜深處是厚重的情感。危淺燈将他的一切看在眼中,她不動聲色偏開視線,像剛才那樣将腦袋埋在俞洄胸口。
“抱歉。”
“……還有什麼問題嗎?”
“他們手上有我的東西,我還不能走。”
還有東西?上次自己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危淺燈從沒提到過。突然,俞洄從外套裡側的口袋中摸出了一個東西。
“是這個嗎?”
俞洄手中是一塊翠綠的玉牌,玉牌邊邊角角都是簡潔幹淨的模樣,中間刻着兩個字,俞和危。在俞洄的記憶中,這是兩人訂婚的時候危淺燈定做的信物。
危淺燈看了眼,搖頭。
俞洄下巴靠在了危淺燈頭頂,他依戀地蹭了蹭,呼吸間都是對方身上熟悉的淺香。
很神奇,即便危淺燈已經在這個山洞中居住了很久她看起來依舊是幹淨的。縱然皮肉表面是深色的髒物,但是細究就會發現隻要将那層極易去除的灰色去除,她依舊潔淨。不僅如此,就連嗅着都是俞洄當初在她身邊聞到的潔淨香氣。
他将手伸到了危淺燈的發尾上,想着也隻有那一撮一撮的頭發能表現出她近來的邋遢。
“什麼東西?我給你拿回來。”
危淺燈無聲環起俞洄的腰,“……一塊玉佩,上面寫着我名字的玉佩。”
“在哪?”
“村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