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案件即将拍闆的時候,一直在地上趴着的胡乾終于虛弱開口,“大人,在下冤枉,我去青樓隻是為了查清最近京都頻繁發生的女子失蹤的事情,并非故意尋釁滋事。”
“什麼,”老翁聞言兩隻有些模糊的三角眼睛變得渾圓瞪着胡乾,“女子失蹤?”
他又朝着師爺使了眼色,後者湊近跟前解釋說道,“之前确實是有兩起類似的案件發生,也都已經循例記錄在冊,然而因為都是普通的人口失蹤,所以沒有驚動您老,隻是吩咐畫師貼了告示幫忙追尋而已。”
“哦,”老翁心下了然,然後又再指着胡乾問道,“就算是有女子失蹤,那麼與你和這位法師有着什麼幹系,又與他的花入樓有着什麼幹系,莫非你還懷疑是他擄走這些女子逼良為娼不成?”
“阿彌陀佛,小僧自诩雖然不是什麼讷直守信的鴻商富賈,手下的姑娘做的也是不能見光的皮肉生意,可是待在京都這麼多年,倒是算得有頭有臉。不信你去問下她們,可有一個是我強迫,走投無路才去接客的?”
“這,”老翁聞言有些猶豫,“你說的倒是沒錯,隻是……”
隻是眼前的和尚手眼通天,他也不能确定憑借對方話裡行間雷厲風行的姿态,若是前去調查那些女子的證詞,會否一無所獲。
畢竟從前百花齊放的煙街柳巷盛行的時候,也有不少老|鸨永無止境買賣外面窮困潦倒的年幼弱小的女子,然後安排專門的人員教導她們琴棋書畫,其中不乏不願委身青樓從而想方設法抵抗接客還有逃跑的,若是遭到發現就是一頓慘絕人寰的毒打,直到對方再也不敢忤逆和違背上司的意願才會停止。
所以他也不很确定李絮平時都是怎樣管教手下的姑娘,但是能夠憑借經營青樓立足京都王孫貴胄的圈子,其中的培訓方法必然與衆不同高人一等。
然而彼時躺在地上的胡乾雖然五髒六腑受損,卻也得到些許苟延殘喘的時間,傷勢好了一些,于是站了起來,出口發言說道,“我要找的罪魁禍首并非是他,而是對方體内潛藏的妖孽。”
“妖孽?”
老翁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然後就聽胡乾斬釘截鐵說道:“沒錯,大人,實不相瞞,在下乃是冰機玉骨峰頂上,大音希聲殿之中的弟子胡乾,這次下山本就為了聽從師父的命令前來除魔衛道。”
“隻因今日清晨路過京都城郊的一片楓林,察覺到了些許妖孽的氣息,繼而又在一顆參天古木之下發現一具無名的女子的屍體,死狀恐怖,不像尋常人家可以做出的事情,并且我還發現兇手明目張膽寄居在她身體裡面,于是施法将其趕了出來卻又不慎讓它逃脫,一路追蹤誤打誤撞這才進了這個和尚的青樓。”
“然而他卻執意包庇,說是什麼與其簽了契約,要做妖孽的主人,想來也是蠻不講理的邪魔外道,懇請大人為了京都百姓的安全嚴查法辦。”
胡乾說完,特意俯身抱拳行了一個江湖人員才會有的表示恭敬的禮節,可以說是謙謙君子言辭真切,不由令人相信他的話語。
“意思就是,你們兩位都會法術?”
老翁在震驚之後平複好了情緒好奇問道,然後就聽李絮有些無謂說道:“他是道士,當然會了,不過我就隻是一個普通的和尚,沒有什麼除魔衛道的技能可以傍身,恐怕要叫你們失望。”
“這麼說來,隻有道士才會法術,和尚不會?”
老翁問道,李絮回答:“當然,你們可能不知,一切要從開頭說起,小僧雖然自幼出家,可那都是因為遭到親生父母抛棄,将我丢在寺院門口,哭聲引來裡面的方丈,見我可憐,于是打算收養,這才得以苟活到了現在。”
“竟是這般,法師身世果真聞者落淚見者傷心,不知處于哪座寶刹,法号又是什麼,又是哪位得道高人門下弟子?”
老翁感歎說道,然後就聽李絮繼續賣慘說道:“我的出處就是遠近聞名的盡芳菲寺院,其中愛心和尚就是我的師父,至于法号……”
“法師這樣猶豫,可是有着什麼難言之隐?”
老翁再度問道,李絮一改先前有恃無恐得意洋洋的姿态,有些憨厚擡手拍了腦門笑道:“當然不是,隻是太久沒用,也沒有人稱呼,我給忘了。”
“……”
卻說李絮自報家門以後,原本端坐堂前的老翁還沒什麼反應,旁邊的師爺聞言卻是吓了一跳,有些不可置信和心驚膽戰和自家大人悄然打了報告,就見前者慌亂到了差點從那椅子上頭滑落地面的程度,不由自主叫出聲音,看向李絮的眼神多了幾分忌憚,“你……你可知道這家盡芳菲乃是前朝皇室寺院,尋常人家輕易進入不得,莫非,莫非你是?”
“哦?”李絮有些不解問道,“哈哈,小僧自幼處于青山綠水之間,興許所在的寺院不慎和前朝的那座重名也不知道。”
“也是,”一向隻能悄然和老翁打小報告的師爺不由戲谑出聲,“雖說盡芳菲乃是皇室寺院,卻也隻是前朝的事情,自從垂拱年間那場動亂以後,這座昔日容納王孫貴胄修行的寶刹早已不複當初的繁華變成殘垣斷壁,到了如今也就隻有一些犯了大罪而又一時半會不知如何處置的奴隸關押在了那裡……”
“看你這樣年輕,”師爺停頓片刻繼續說道,“然而身份這樣低賤,若說你是出自盡芳菲,應當隻是哪個奴隸偷嘗禁果珠胎暗結導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