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敏聞言翻了一頁,繼續說道:“第二個失蹤人口事發地點是在與多數住着王孫貴胄的朱雀大街方向和位置截然相反的玄武小巷,姓名叫做蕭瑜,年齡十六,因為要給家中僅剩的親人,也就是她的祖母買藥,天色剛才擦亮的時候就已離開屋子要來朱雀大街的杏林堂消費,本該當天日落時分回去,可是根據她的祖母提供的證詞,她是一夜未歸,街坊鄰居還有杏林堂的掌櫃如實交代過了,确實見到她曾出沒朱雀大街,最後一次亮相是在京都城内香火最為旺盛的觀音廟内。”
“嗯,”李絮聽完郝敏的供述之後抱着雙臂陷入沉思,“首先失蹤的都是女子,其次一個已經确認死于郊外,一個在街上消失,還有一個在廟裡不見,案發地點與時間都無關聯,并且有的是王孫貴胄家裡的大家閨秀,有的是尋常百姓家裡的小家碧玉,身份也都大相徑庭,實在看不出來她們之間有着什麼可以串聯起來作為并案處理的必然聯系。”
“唔,确實如此。”
胡乾和郝敏摸着下巴琢磨一番以後附和說道,正在衆人盡皆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一陣響亮而又急促的鼓聲從斂屍房外傳來,接着不等後者做出任何反應,前面大堂穿着專屬服飾的差役就已手持殺威棒子分列成為兩排站在古色古香的方形長桌之前,一邊頗有節奏敲擊地面一邊口中大聲喊着:“威武!”
聽到動靜的聲音的郝敏立馬對着胡乾和李絮說道:“不好,我爹又要升堂,恐怕還有案件發生,我們不如前去一探究竟。”
到了大堂,郝浮屠已經穿好官袍端坐在了太師椅上,隻把長桌旁邊的醒木一打,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動,這裡的氣氛一如既往變得莊重肅穆,于是他說:“呔,堂下何人,還不迅速報上名諱,順便問下随身可有狀紙?”
“嗚嗚,青天大老爺,草民實在有着不白之冤,委屈得很。”
聞言,郝敏等人定睛一看,隻見大堂之上,方形長桌下方站着一位弓着脊背的青衫男子。
與他們早前抓到的青衫男子不同,這位年齡稍微大些,約莫快到花甲之年,有點青紫的嘴唇上方留着兩撇黑色的八字胡須,奇特的是對方瞎了一隻眼睛,所以無論氣質和衣着看去都是那樣狼狽和猥瑣。
偏生這時的他口中喊着冤枉,然而嘴角含着陰險的笑意,這讓善于察言觀色的郝敏等人感到十分不适,卻說郝浮屠沒有察覺任何異樣,依舊端着官家老爺的架子審視對方說道:“你都有何冤屈,如實招來。”
“是,青天大老爺,”青衫男子眼見郝浮屠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心下暗自生了歡喜,咧開有些發黃扭曲的牙齒繼續谄媚笑着,随即轉身揮動一下臂膀,命令說道,“快,把人帶來!”
說完,幾個候在大堂外面伺機而動的疑似和這個青衫男子一夥的壯漢押着另外一名錦衣華服的男子走了進來。
那位男子一路掙紮前行,同時嘴裡大聲嚷道:“放開,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就敢随意拘留,小心等我回去找人砍了你們的腦袋,讓你株連九族!”
“這是?”
郝浮屠有些不解和好奇,于是問道,青衫男子回答:“禀告青天大老爺,草民叫做查大虎,與妻子柴姗共同經營一家教坊,手下不知管着多少才藝雙馨的優伶,本來一切都像從前那般風輕雲淡,可是自從這個小子來了以後,每天借着吟詩作對切磋比較的名義坑蒙拐騙我家裡面的姑娘,甚至就連小倌都不放過,這是何等喪盡天良,還望你能替我做主。”
青衫男子原本弓着的身子又再彎了幾分,故作恭敬和無奈的姿态,誰知在他旁邊的那位穿着鵝黃交領腰帶和外袍的男子立馬再度大聲為着自己辯解說道:“呸,知府大人,你别聽這含胸駝背的瞎子胡說八道,什麼叫做我借着吟詩作對的名義招蜂引蝶暗度陳倉?大家都是心甘情願,雖然我也承認借了你們的寶地,用着我的名義,召集到了一批京都城裡專門喜歡舞文弄墨的才子佳人過來,與我把酒言歡,但是我們不像你說的那個樣子聲色犬馬到了厚顔無恥的地步,更沒故意欺瞞他們,妄圖毀了其人作為優伶,自幼練習唱念做打的一身本事,和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名聲以及前途。”
“呸,說得這樣冠冕堂皇,不還是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青衫男子和他同樣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反駁說道:“那日我可都瞧見了,你和我家頭牌優伶說是關起房門一起探讨詩詞歌賦,原本前頭你來我往吟風弄月好不快活,誰知小厮上了一壺烈酒,你倆喝得忘乎所以酩酊大醉,竟然開始寬衣解帶跑到床上去了,後面的事情想必各位差役大哥和青天大老爺已經不言而喻了吧?”
“我與璆娘乃是情投意合兩心相許,因為當時一不小心情難自抑這才提前私定終身,有何不可?”
“你還敢說有何不可,”青衫男子愈發憤怒,然後擡手指着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璆娘好歹是我教坊當年花了高價買下的優伶,這些年來光是培養她的琴棋書畫和四書五經還有言談舉止都耗費掉了我不少财力。”
“好不容易教導出來一個天資聰穎又肯勤學苦練,最終由于和其他優伶一樣在京都城裡的王孫貴胄府邸宴會上面跳了一支舞蹈,從而嶄露頭角聲名遠揚,這才成了我們教坊的頭牌。原本她還有着更好的未來,借着那次一鳴驚人乘勝追擊繼續參加各種像是京都貴婦舉辦的插花、品茶、賞菊、蹴鞠或者其他需要抛頭露面博取世家公子哥兒青眼的活動,總有一日可以趁機攀上高枝,等待對方為了自己贖身,以後脫離賤籍享受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