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不止端坐太師椅上的郝浮屠吓了一跳,就連一直隐藏在角落裡面觀察情況的郝敏等人臉上也都有了些許晦暗不明的細微變化。
又聽查大虎補充說道:“禀告青天大老爺,就在昨天晚上,我和柴姗送走白天和當時還在教坊聽曲的賓客準備打烊,忽然想起一個整日都沒見到璆娘,知道最近她的身體不好,總是告假不肯輕易抛頭露面,于是特地跑到房間探望,誰知就撞見了她和這個豎子躺在床上探讨私奔的事情,想來兩人必然私相授受已久,這般明目張膽相互纏綿也不算是頭一回了。曉得璆娘這般不知自愛,草民和柴姗立即火冒三丈,拿了棒子将這豎子胡亂打了出去,又怕前者不肯輕易死心妄圖還和情郎會面,索性就把房間大門和窗戶用了釘子封死,讓她插翅難逃。結果今天清晨草民安排其他優伶給她送去早飯,發現一直到了中午地上的食盒都沒有人動過,心想莫非是這蹄子仗着自己身為教坊頭牌,認識的王孫貴胄和掙到的銀兩足夠多了,心高氣傲,想要憑借絕食逼迫我和柴姗成全她和這個豎子,于是更加生氣,破開房間大門一看,誰知見到的是原本昨天晚上還被困在房間裡面嚎啕大哭,死命拍打大門想要出來的璆娘竟然不翼而飛不知所蹤。”
“草民冥思苦想,隻能猜到可能是這慣會花言巧語坑蒙拐騙的豎子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連夜帶走了璆娘,而我又在教坊後門的巷子裡頭發現後者平時總會戴着的最為喜歡的一條珍珠鍊子,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上面竟然還有血迹,所以我敢肯定,必然是這豎子與璆娘私會久了,眼見東窗事發,曉得以後再沒好處,于是終于獸|性大發,殺了璆娘謀财害命。”
“你少胡說八道,”男子聽見查大虎這般誣陷自己不由火冒三丈,接着辯解說道,“你說是我貪财好色對待璆娘圖謀不軌,我還要說是你心胸狹窄不能容忍自家的優伶擁有私人的情感和生活,所以一時惱怒要了對方性命然後假裝她是遇人不淑慘遭謀殺,故意栽贓陷害到我頭上。”
“你,”查大虎惱怒說道,“強詞奪理!”
眼見他們兩人越吵越兇,似乎又要大打出手,郝浮屠再度接連敲擊幾下醒木主持大局說道:“肅靜,肅靜!一個一個的說,查大虎,既然你能信誓旦旦說是這位公子害死的你家璆娘,可有什麼直接證據,你又是在哪裡抓到他的?”
“禀告青天大老爺,”查大虎眼見郝浮屠有些疲倦惱怒的神色,當下不敢多加放肆,又再恢複先前故作的恭敬垂首弓腰說道:“草民尋找璆娘無果,雖然得知她是遭到情郎謀害,并且真兇必然會要逃之夭夭,一個晚上的時間,足夠到達城外,就算吩咐家丁前去追擊恐怕也是無濟于事。隻是本着和璆娘相處多年的交情不肯輕易放棄,剛想告到衙門好讓諸位差役大哥幫忙找回真兇,卻見這位豎子在教坊大門外頭左右徘徊,一副有些急不可待的模樣,所以當機立斷派人将其抓了過來。”
“嗯,”郝浮屠了解詳情以後思忖一番,又見查大虎補充說道:“而且我還看見他的手上拿着一支鳳钗,草民認得那是我家璆娘貼身的東西。如果不是這個豎子幹的好事,這樣貴重的首飾怎會在他身上?”
“胡說八道,”男子反駁說道,“鳳钗乃是璆娘贈予我的定情信物,怎麼成了你口中的贓款?”
“那你一大清早,出現在教坊門口,意欲何為?”
郝浮屠抓住重點問道,就聽男子從容淡定拱手解釋說道:“那是因為昨晚我被趕走以後,痛定思痛,決定回到家中取出十萬銀兩拿來為着璆娘贖身脫離教坊這個龍潭虎穴,誰知到達門口上來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收了我的錢财,轉身說是替我喊她出來,卻是一去不返,我在外面等待了許久都無後續,不由有些着急上火,但是不敢貿然進入,害怕又被這個瞎子當做無知好色的纨绔子弟打了出來,接着就見他帶着人把我抓到這裡來了。”
說完,男子顯得無比懊惱,好看的眉頭緊皺成了一個川字,平靜似水的眼眸全是擔憂和無奈,手裡捏着值錢的毛竹扇子打了一下掌心,發出啪嗒的聲響,然而這些在查大虎眼裡全是裝腔作勢的虛僞和表演,所以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明顯的厭惡和不屑。
面對眼前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的焦灼局勢,郝浮屠也很為難,正在不知該當如何的時候,一直隐藏在角落的郝敏等人終于願意現身。
就聽郝敏兀自一如既往走到郝浮屠身旁對着他的耳邊出謀劃策說道:“一般到了這個時候需要新的證人出場,父親不妨傳喚柴姗來到大堂,看下還有什麼兩人不曾說明的細節。”
郝浮屠恍然大悟說道:“對,對!來人,迅速給我去找教坊老闆娘到達衙門大堂。”
“是。”
旁邊走出一個跑腿的差役單膝下跪領了命令以後退了下去,約莫過了一刻鐘,原本安靜的衙門大堂響起一道與衆不同的清脆響亮的尖銳女聲,“這麼着急叫我過來,我還以為是有多大的事情,結果一眼就看見了你們幾個死鬼,說吧,到底怎了?”
所謂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衆人擡眸望去,隻能看到一個穿着紫色裙子的中年女子濃妝豔抹,鮮豔的紅唇尤為飽滿,有些卡粉的臉頰上面雖然映出一片暗沉的黃色斑點,但是依舊遮掩不了她那每樣都很好看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