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李絮接話,他的身後忽然傳出一道沉靜婉轉的女聲,回眸望去,隻見一名穿着玄色内襯,外套黑白長款坎肩,下身系着五彩百花馬面裙子,腳踏芒鞋,頭頂銀冠的修士緩慢走來,最終停在胡乾等人的面前,閉着雙眼虔誠念叨經文咒語,她的眉間有着一點紅色朱砂點綴晶瑩剔透吹彈可破的肌膚和臉蛋,使得原本清冷非凡的氣質之外徒增些許妖冶的魅惑感覺。
李絮等人看她看得有點出神,半天才說:“姑娘,莫非就是你是這裡的繼任主持?”
對方說道:“這裡四下沒有旁人,而且時候也不早了,明眼的人一看就能知道貧尼的身份了吧,何必明知故問?”
說着,她的雙眼忽然睜開,直截了當凝視他們,那雙猶如星辰和大海一樣明亮而又深邃的眸子發揮作用,仿佛一張包羅萬象的巨網輕松打撈起了一群奮力掙紮但是插翅難逃的蝦兵蟹将,又像一個會動的深潭簡單吸納進了一堆亂七八糟而且錯綜複雜的凡桃俗李,就連開着青樓和在衙門任職,見過的人物不說一千也有八百的李絮和郝敏看她久了,也有一種鬼使神差的頭暈目眩的感覺。
倒是目前對于情情愛愛一竅不通,一副涉世未深模樣的胡乾沒有任何影響問她說道:“我看閣下面泛紅光,周身也有和我一樣的氣流環繞,想來也是修為高深的術士之類,在下也就不再拐彎抹角連哄帶騙想着如何欺瞞你了。其實我們幾人前來乃是為了調查最近京都城内頻繁發生的女子失蹤案件,目前已經确認兩人的身份和屍體,隻要再度找到一個其他的相關線索,相信我們很快就能破案。師太您看……不如給個方便,就讓我們挖開這株姻緣柳樹看下,隻是看下,必定不會損壞它的根基,不會影響什麼。”
“不行,”那位帶發修行的尼姑一口回絕說道,“這顆姻緣柳樹乃是養育我的師父青年時候親手栽種的唯一綠植,經年累月已經在這存活超過五十多年,自從他走以後,我也悉心照顧,除了不停長高長大,一直以來也沒出過任何意外,我不能夠縱容你們肆意打擾損壞。”
“你說不能肆意打擾,莫非這顆姻緣柳樹暗藏玄機?”
李絮抓住重點問道,同時平常也很在意細節的他,十分敏銳發現,說到這裡的時候,那位尼姑總是平靜無波的臉上表情産生一些微妙的變化,于是乘勝追擊質疑後者說道:“我看這顆姻緣柳樹與衆不同,若是平常的植物,諸如這座廟宇門外的院壩裡面兩側擺放的用以襯托的百合和棗樹以及桂花,總也招惹一些狂蜂浪蝶和麻雀或者烏鴉之類的飛禽走獸停留栖息,隻有前者絲毫不受這些不速之客的影響,依舊蒼翠蔥綠春意盎然,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對啊,”胡乾和郝敏恍然大悟一拍腦門說道,“現在已經九月,柳樹一般三月盛開,可是這顆卻沒問題,這是最大的疑點。”
“這個問題我也不知如何說明,”到底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面對他們的故意刁難,一向冷靜的尼姑面露難色,緊皺一瞬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然後真誠回答,“隻是師父交代過了,這顆姻緣柳樹承載太多凡人的癡心妄想形成的願念,已然有了開竅的勢頭,将來或許能夠成為我等修士的一個千載難逢的機緣,所以我不能夠違背師父臨終遺言。”
“柳樹……開竅?”郝敏聞言有點雲裡霧裡,然後吞吐說道,“那不就是即将成精了嗎,這麼恐怖,還說什麼千載難逢的機緣,我看不成劫難就不錯了!”
話畢,她有一點驚魂未定躲在胡乾身後,單隻從他肩膀探出半個腦袋膽怯似的凝視眼前這位看來不太好惹的尼姑,又再擡眸望向身前的少年,“你說這顆柳樹會不會和夕照中的那片楓林裡面的古木一樣是個無惡不作的妖孽幻化,哎喲,我就說了出門之前先看黃曆,今日果然不宜出門……”
須臾,胡乾頓了半晌,似乎正在觀察那顆柳樹,看了半天也沒什麼結論,等他豎起兩根手指放在胸前暗自捏了一個郝敏和李絮都聽不懂的口訣以後,隻見他的指尖冒出一根淺藍的氣流充作連接他和柳樹靈魂的工具,然後原本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随即鄭重單膝下跪抱拳說道:“原來竟是仙家,請恕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擾了閣下清靜修行,希望不要責怪。”
“什麼意思?”
猛然看見胡乾下跪,暫時失去屏障的郝敏有點不太習慣,然後問道。
“原來這樣,”倒是剛才站在旁邊,執意想要挖開柳樹周圍的泥土一看究竟的李絮露出玩味的笑容,“我說怎麼感覺到了這顆柳樹之下埋着不同尋常的東西,所以我才主張冒着得罪諸天神佛的大逆不道的行為探查一番,原來卻是前面一輩經年煞費苦心修行的老人,将其的骨灰當做肥料夾雜春去冬來的白露澆灌滋潤,這才長成可以寄托靈魂的綠植,世代守護相關的人物和地方。”
“啊?”郝敏吓了一跳,然後問道,“你還敢說和夕照中的那片楓林裡面的古木不是一樣,不全都是拿人的身體作為自己的養分?”
“非也,”李絮笑道,“前者乃是邪魔外道,而且吃的乃是活人的肝髒一類的東西增長自己的修為,後者卻是死人,而且要是修士的骨灰,冥冥之中凝聚成了一絲靈魂依附植物或者動物之類的載體上面得以繼續練習法術,還能保護方圓幾裡想要保護的人畜平安。”
“一個乃是妖孽,一個卻是神仙,根本大相徑庭。”
李絮結尾說道,郝敏恍然大悟一會,再度提問:“你的意思就是,這顆姻緣柳樹底下埋着這位師太的師父的骨灰,如今已經成了神仙,所以我們不能動它,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