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殷塵笃定說道，“何止真的，簡直信而有征無可置疑。”

“哦哦……” 眼見自己養大的孩子這般對于一個看似體弱多病形同枯槁的陌生男子偏三向四肝膽相照，當下原本不勝其煩的态度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轉而換成和藹可親的語氣扔了釘耙握着對方的雙手說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得罪各位貴賓，所謂不知者無罪，我們平時也有常聽饅頭說起來過，有位對他很好的教書先生，姓蘇名為不惑，想必就是你吧？真是失敬，我光顧着看見你們這幾個人如何兇神惡煞對我家裡的崽子氣勢洶洶咄咄相逼如何尖酸刻薄，竟然不想陰差陽錯鬼使神差發生這麼大的誤會，實在……”

“诶，”蘇不惑眼見方才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攻擊他們維護殷塵的中年夫婦變得這般慈眉善目起來，當即也就有點忘了方才那頭疑似和他的學生有着關聯的野獸如何蹂|躏李絮的場景，于是也就跟着語氣和緩說道，“倒也無妨，原本就是我們心血來潮事出有因突然登門造訪，所以也算我們率先不請自來沒上沒下言行無狀，不能全怪你們。”

“但是我還有個疑問，”蘇不惑轉而說道，“剛才我們遇到的牛頭怪物是否就是你們口中的饅頭，也就是我的學生殷塵？”

老妪聞言猶豫片刻扼腕歎息說道：“哎，事到如今我們夫妻二人就不欺騙你了，其實饅頭的确乃是妖孽，但是他的秉性純良，并非和外面那些作惡多端喪盡天良的魑魅魍魉一樣，他……隻有傍晚才會這樣失去控制獸|性大發難以自拔，其他時候都像現在這樣，雖然容貌醜陋一些，性格偏僻一些，除了讀書沒有其他的什麼興趣愛好，但是思想和才學以及成績一直都是與衆不同，令人鞭長莫及還有名列前茅的那種。”

“你的意思是，”胡乾有些雲裡霧裡問道，“殷塵隻有夕陽西下的時候才會變成力大無窮的長着牛頭馬面一般模樣的怪物？”

“是的。”

老妪一邊愁眉苦臉一邊無可奈何妥協說道，就聽胡乾插嘴，“可是我看兩位慈眉善目的樣子，也不像是和殷塵一樣隻會使用蠻力攻擊的牛鬼蛇神，應該隻是普通的凡夫俗子，為何會被對方稱作阿爺和阿嬷？”

“實不相瞞，”中年夫婦當中的男子解釋說道，“我們的确是他的親生的阿爺和阿嬷，并且的确屬于芸芸衆生當中的等閑之輩，同時我們的兒子也是草木愚夫，但是他和饅頭的娘親不管相識還是戀愛的過程都是那般非比尋常。”

“他的娘親，就是妖孽不成？”

“對，”男子斟酌一下笃定說道，“他的娘親天生就是力大無窮的長着牛頭馬面一樣外表的怪物，但是性格和饅頭不相上下都是屬于沉默寡言溫柔似水到了乖僻邪謬的地步的那種。據說她在還沒遇到饅頭父親的時候一直都被一個在我們原先村子裡面聲名鵲起的捉妖大師豢養，平時就像牲畜那樣将其關在陰暗的貼滿符箓的樊籠當中，輕易不肯讓她露面以免吓到别人。”

“那麼你們的兒子又是如何接觸殷塵的母親的呢？”

胡乾好奇說道，對于流淌妖孽血脈的殷塵還是沒有放下戒心，右手一直按住飲冰的劍柄不肯輕易松開，同時回想方才殷塵頂着牛頭馬面攻擊他們的樣子心有餘悸如同驚弓之鳥。

“那時我們還是村子裡面一戶普通的務農的人家，我們的孩子的歲數也才剛好十六而已，那個年代除了京都城内和一些政治清明的發達地區以外各處多少都有不勝枚舉蠹國害民的天災人禍，平民百姓都在為着地裡的糧食收成憂心忡忡擔驚受怕的時候，荒郊野外還出現了不少依靠吸收日精月華增長修為從而傷天害理無惡不作的山精野怪。因為有了它們的存在，也就有了捉妖大師的用武之處。”

他又說道：“我還記得在我們村子裡面的捉妖大師有個響亮的法号，名為慧昇，他還有個年紀很小的沙彌徒弟跟在身邊，姓名不詳，但是兩人神通廣大法力無邊，據說本是天朝上國京都皇家寺院繼承其中五大長老之一衣缽的得道高僧，因為奉行帝王的指令一路奔波要到别國他鄉求取通玄真經回來傳道授業教化萬民，順便一路收納善男信女降龍伏虎除魔衛道。那時他們剛好到達我們的居所，跟着他們一起來的還有一輛奇形怪狀非比尋常的車子。”

“什麼叫做奇形怪狀非比尋常的車子？”

胡乾再度追問說道，也許因為時過境遷，男子勉強回憶當年的情景說道：“我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須知在我們的生活環境和認知裡面，所能接觸到的交通工具隻有牛車、馬車、驢車一類的需要動物代替我們趕路的華蓋，可是他們的裝備卻是我們這等窮鄉僻壤的山野村夫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