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珊不由自主問道:“你所說的原創的話本又是怎麼回事,我們這裡可不算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南曲班子,若是你想找人表演,還是去找專門唱念做打的戲子比較好吧?”
“閣下有所不知,”李絮依舊坦然說道,“常言術業有專攻,我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在我心中可以與話本當中的主角相提并論的人物,絕非那些素日隻知調笑賣乖的庸脂俗粉。”
“這話從何說起?”
柴珊還有些許疑惑,卻聽李絮轉移話題說道:“這個你先不必細究,待到我把話本内容給你看了,你就自然知曉我的深意。”
“可是,”柴珊問道,“若你要找出塵絕豔,不曾遭到勾欄瓦舍當中的紙醉金迷熏染的女子作為主角,也能從你的花入樓内最近招聘的新人當中挑選,而且在你旗下的姑娘可比我這教坊的殘花敗柳多才多藝出類拔萃多了,你又何必舍近求遠呢?”
“呵,”李絮笑道,接着耐着性子解釋,“閣下也說我要找的乃是不曾遭到熏染的秦樓楚館當中清清白白的女子,那麼不止需要她有攝人心魄的花容月貌,還要她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恢宏氣度,最為重要的是,她的身世必須清清白白,不拘祖上乃是高門大戶迫不得已家道中落的大家閨秀,抑或蓬門荜戶但是夙興夜寐冰清玉潔的小家碧玉。”
“所以,”柴珊說道,“你要收購我們教坊的原因,單純隻是因為我這的優伶雖然和你花入樓的姑娘同樣屬于入了賤籍的苦命的人,但是相較之下背景更加幹淨或者說是高貴一些。”
“然也。”
李絮見她明了自己的弦外之音,也就點到為止不再啰嗦,随即潇灑轉身意欲離開,就聽背後傳來柴珊最後的顧慮,“等下,雖然有了你們花入樓作為靠山和合作夥伴,的确能為我們教坊帶來不少的好處,但是你們到底屬于王孫貴胄乃至平民百姓公認的極其污穢的場所,若是旁人知道我與你們有所往來,難免不會失去一些客戶資源,仍舊有些得不償失……”
“這個隐患我早想到,”李絮沒有回頭的意思,隻是兀自駐足說道,“我們的關系的确需要隐瞞,不過隻需暗度陳倉一段日子而已,等到時機成熟,自然會有名正言順名利雙收的那天,放心好了。”
“真的?”柴珊問道,語氣和神态透着不符她的這個年紀的天真,随即卻又謹慎起來,問道,“你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
“哎,”不料李絮忽然歎息一聲說道,語氣當中透着無奈與威脅,“你可曉得有個成語叫做殺人滅口,也就是說有人如果知道越多,他就越不安全。但凡陰謀詭計,最後總會真相大白。既然我不追究閣下謀殺親夫的事情,你也不必對我尋根問底。”
“你……你說什麼?”柴珊原本擔憂的表情瞬間轉變成了害怕和心虛,“你是怎麼知道……”
“簡單,”李絮無視對方的震驚繼續雲淡風輕解釋說道,“我還記得收服琵琶妖孽的那個晚上,她被我和胡乾逼着躲上二樓,等到我們追了上去,查大虎同時摔下欄杆逝世,而你也在哭着說是前者匆匆忙忙之下殺了對方。本來這招栽贓嫁禍用得完美無瑕,但是事後我卻不免覺得奇怪,按照尋常對于罪犯作案的心理推測,那個琵琶妖孽的目标都是和男子私定終身的妙齡少女,就算她是一時情急想要逃之夭夭卻被查大虎阻攔,至多利用自己化成黑霧的身體躲開即可,何必多此一舉令其從天而降死于非命呢?”
“而你當時的表情和說法也很耐人尋味,”李絮說道,“說是緊張和驚慌雖然情有可原理所當然,可是為何那個琵琶妖孽隻殺查大虎而不害你,分明你所在的位置比他對于前者來說阻礙更大。所以事實就是,當時你們二人發生什麼激烈的沖突和争吵,你在情急之下将他推下欄杆去了。”
“……”
柴珊一邊聽着李絮的闡述,一邊手腳發冷發抖,臉上的表情也很扭曲難看,半晌方才帶着哭腔吼道:“你懂什麼,這是那個畜生咎由自取!當初老娘二十多歲貌美如花才華橫溢,若非時運不濟接二連三當了寡婦得了一個克夫的名聲再也嫁不出去,怎會纡尊降貴和他一個駝背的老頭成親,雖說前面兩年他對我也算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可是随着我那唯一的女兒大了,他就起了歹心,幾次三番變着花樣對她動手動腳求索試探,好在我也細心,瞧出他那喪盡天良的肮髒心思以後多加提防,所以他總沒得手。”
她的語氣更加哽咽,似乎痛心疾首悔不當初,“可是誰知某天他把我的女兒騙了出去,說是帶她去吃喜歡的點心,回來卻說她不見了,在鋪子跟前一個轉身消失得無影無蹤,起先我還不信,也曾親自前去問了那裡的老闆和客戶,結果一無所獲。本來以為今生的我再無享受子孫滿堂天倫之樂的可能,直到多年以後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