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認眼前人的真實性,我陡然喜極而泣。
許是感覺到了我的情緒變化,左辰傾愣了愣,問道:“怎麼了?”
為什麼哭呢?即便上一世從城樓一躍而下,我都沒有哭過吧?
我急忙擦去眼淚,指着巨石道:“你活着,那石頭底下的又是誰?”
我們進來時也并未看到有其他人在。
“或許是修建這座機關城的弟子,或許……是諸葛恪。”
“怎麼會?”我搖頭,“諸葛恪都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了,這具屍體分明保存完好,像剛過世一般。”
左辰傾在黑暗中摸索,找到半截火把,費力點燃。火光明滅中,我們終于看清了彼此的臉。
左辰傾深深凝視着我,開口道:“逍逍,你現在像一隻小花貓。”
我知道此刻自己臉上灰漬被淚水染開,肯定不怎麼好看,但被他說出來,莫名覺得不開心。
我抿了抿唇,轉身走向機關人:“眼下既然我們都活着,那就想辦法出去吧。”
左辰傾在巨石旁蹲下,舉着火把仔細打量石下的屍體,又擡頭看了眼。
“屍體周圍有碎裂的棺椁,應該是從上面的墓室中掉下來的。”
我牽着機關人走到他身旁,看了半晌,猶豫道:“這或許真的是諸葛恪……”
屍身雖經過百年歲月侵蝕,面容仍舊栩栩如生,男子身穿鶴氅,容貌清雅,約莫三十許年紀,與古籍中記載的諸葛恪大多能對得上。
“看來這座地下機關城便是諸葛恪為自己建造的墓室。諸葛忱将其改造成密室,在這裡研究新型的機甲。”
想起将自己逼上絕境的機關蠍,左辰傾不由冷笑。
“那這小人也是諸葛忱和秦琅的傑作了。”我點了點機關人的鼻尖,它胸口的紅晶石亮了亮,發出細弱的聲響。
“或許吧。”左辰傾道,“剛剛也多虧它護住了你。不然以我當時的處境,護住自己已是極限,很難再保護你。”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手指輕輕撫過機關人破損的外殼,"這具機關...似乎與尋常的不同。"
機關人歪了歪頭,紅晶石閃爍的頻率忽然加快,發出類似嗚咽的機械聲。我驚訝地發現,它的"表情"竟透出幾分人性化的哀傷。
"等等……"我蹲下身,與機關人平視。
沒錯,機關人的眼睛在望着地上的屍體。
"你……認識諸葛恪?"我不确定的問。
機關人的金屬手指突然顫抖起來,它緩緩擡起手臂,指向巨石下那具屍體。一道微弱的藍光從它指尖射出,在屍身上方凝結成幾行小字:
【吾魂歸于此
機關未盡
憾也】
左辰傾微微皺眉:"這是什麼?”
“我曾聽帝師講過魂印術。高明的機關算家可以将自己的魂魄封存在機關人中。"我沉吟。
機關人緩緩點頭,紅晶石的光芒忽明忽暗。我忽然明白過來:"所以它才會保護我……因為它将我認成了花靈!"
左辰傾神色複雜地看着機關人:"諸葛老賊死了那麼久,竟還色心不改。"
機關人胸口紅晶石大亮。無數細小的齒輪聲響起,它破損的外殼開始自行修複。更驚人的是,巨石下的屍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化作點點熒光融入機關人體内。
左辰傾下意識将我護在身後。
機關人緩緩站起,它的金屬面容竟逐漸浮現出人類的表情。當它開口時,聲音不再機械,而是帶着幾分生澀的溫潤:
"三百年了……終于等到你了。"
我和左辰傾震驚地對視一眼。
我本以為魂印術乃是帝師為了哄騙我學習算數杜撰出來的,可眼下詭異的情形令我不得不相信諸葛恪或許真的借助此術重生了。
“靈兒——當年為何負約?”
我心頭一震,尚未開口,左辰傾已冷冷道:“你認錯人了!她不是花靈。”
機關人似乎怔愣了片刻,歪着腦袋看我,然後歎了口氣:“是她的後人麼?雖然容貌相似,眼睛卻不像。”
它緩緩擡起手指,胸口紅晶石的光芒忽然柔和下來,像是一盞搖曳的燭火。
"她的眼睛……"機關人的聲音帶上幾分懷念,"沒有你這般溫柔,像是淬了火的琉璃,明亮又鋒利。"指尖輕輕顫動,齒輪發出細微的咔嗒聲,"每次說謊時,眼睛會不自覺地眨。"
左辰傾忽然嗤笑一聲:"看來你當年沒少被她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