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玦一把抓起那盆菩提盆栽,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動作粗魯得幾乎要捏碎陶盆——可偏偏力道又控制得極穩,像是生怕真的傷到它半分。他死死盯着那株光秃秃的植株,目光如刀,從每一片葉子的紋路到土壤細微的裂痕,寸寸刮過,仿佛要将它剖開來看透。
“想甩掉我?”他冷笑,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淬着狠意,“沒門。”
閻玦指尖抵着那截光秃秃的菩提枝幹,冷笑一聲,嗓音低啞發狠:“等我把你養出來——”他眯起眼,指節惡意地蹭過枯皺的樹皮,“我要天天拿鞭子抽你,把你丢到日頭底下暴曬,再捉一窩毒蟲啃你的根……讓你知道,落在我手裡是什麼下場。”
他越說越陰森,可話音未落,枯枝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極輕的“咔”響。
閻玦聲音戛然而止。
隻見那幹癟的樹皮縫隙間,竟顫巍巍頂出一星嫩芽——青得透亮,脆得可憐,卻倔強地拱開死氣沉沉的枯枝,像一根小小的手指,無聲地戳破了他所有的狠話。
“……”閻玦喉結動了動。
半晌,他僵硬地收回手,聲音不自覺地低下去,幾乎帶點惱羞成怒的嘟囔:“……誰準你現在冒頭的?”可指尖卻懸在綠芽上方,要碰不碰,最後隻兇巴巴地彈了一粒靈氣過去,“……長快點,聽見沒?”
可是綠芽冒頭仿佛已耗盡它所有的力氣,再沒有長高一點,又瞬間變回那根死氣沉沉的枯枝。
閻玦的指腹緩緩蹭過幹枯皲裂的樹皮,觸感粗粝得像是在撫摸一截死去的骸骨。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指甲無意識地在樹皮上刮出一道淺痕——這株菩提的狀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菩薩!"他扭頭就喊,聲音拖得老長,"你看看你把我們家沉淵養成什麼樣了!"
“這二十年——” 他嗓音像是暴風雨前的悶雷,聲大而亮,“你就把它扔在大殿裡,偶爾澆點水?!”
菩薩端坐蓮台,眉眼低垂,聲音如古井無波:“它生于冥界,自有其生長之道。過多幹預,反而不美。”
"“生長之道?!” 閻玦直接蹦起來,黑袍下擺差點帶翻供桌上的果盤,他抱起花盆噔噔噔跑到菩薩跟前,把枯枝往菩薩鼻子底下湊:"你聞聞!連點活氣兒都沒有了!"
菩薩無奈地往後仰了仰:"閻君..."
“你明明有‘九幽養魂土’……” 閻玦的聲音啞得可怕,“有‘黃泉露’,有‘千年鬼靈芝’……你随便給它一樣,它都不至于——”
菩薩輕輕搖頭:“并非吝啬,沉淵的慧根不同尋常,這些外物反而會……”
“夠了!” 閻玦打斷他,眼底暗火灼灼,“你不管,我管!”閻玦把花盆往懷裡一摟,活像個護崽的老母雞。
轉身的刹那,他腦子裡已經炸開無數念頭——
九幽之底的養魂土必須挖最新鮮的,要帶血氣的;天界瑤池的淨水得去偷西王母珍藏的萬年玉壺裝的那批;上古秘境的靈脈精髓聽說被幾個老不死的守着,大不了打一架……
哪怕要掀翻三界,他也要把最好的東西全搜羅來,一股腦喂給這株半死不活的菩提!
——不就是養棵樹嗎?他閻玦還能養不活?!
他的目光掃過菩提幹枯的枝丫,突然想起什麼,臉色更難看了——還得找月宮的‘寒魄露’來調和陰陽,不然這些至陰之物怕是要把沉淵燒死……
——麻煩死了!
閻玦惡狠狠地想,腳下卻越走越快。
閻玦抱着菩提盆栽走到殿門口,突然停住腳步。
"谛聽。"他頭也不回地開口,聲音輕得像在讨論今天天氣,"你是自己跟來,還是我現在就去告訴和遙,以後不準你踏進她家門半步?"
"啪嗒——"
谛聽嘴裡叼着的靈果掉在了地上。
菩薩座下的神獸渾身僵硬,三隻眼睛同時瞪大。它求助地看向菩薩,卻發現菩薩正低頭整理衣袖,一副"你們自己解決"的事不關己狀。
閻玦慢悠悠地補充:"和遙取出冥契後也不知道恢複的怎麼樣了,會不會不喜歡養寵物了?”
谛聽的尾巴"唰"地豎了起來。
“還有那些占地方的玩具…”閻玦故意拉長聲調,“隻能送給收廢品的了吧?”
谛聽開始瘋狂甩尾巴。
"三。"閻玦突然開始倒數。
"二。"
"一"字還沒出口,一道金光閃過。谛聽已經端端正正坐在閻玦腳邊,尾巴規規矩矩地圈住前爪,三隻眼睛寫滿"我最聽話"。
閻玦滿意地拽起它的一隻耳:"我們的賬…”突然壓低聲音:“慢慢算!”
谛聽瘋狂搖頭,耳朵甩得啪啪響。
"乖。"閻玦直起身,揚聲對菩薩道:"獸我帶走了。"
菩薩擡頭看了眼滿臉寫着"被迫營業"的谛聽,又看看笑得人畜無害的閻玦,最終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經過殿門時,他一腳踹飛了擋路的青銅香爐,爐身在半空中炸成煙花般的碎片。
谛聽亦步亦趨地跟在閻玦身後,時不時委屈地"嗚"一聲。
“閻君這是要去哪?” 一個小鬼差戰戰兢兢地問。
“搶劫!”
閻王殿内,陰燭幽曳。
和志明站在殿心,身上仍穿着那件藏青色夾克,隻是胸口處洇着一片暗紅發黑的血迹,早已幹涸。他周身浮着一層淺淡金光,自己卻渾然不覺,隻是皺眉環顧四周,眼底盡是茫然。
“這裡是……?”
他低頭攤開手掌,又下意識撫上心口——那裡本該有一道緻命傷,如今卻完好無損,連痛感都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