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遙咬了咬唇,最終緩緩松開手。
“爸……您先跟他回去。”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等您準備好了,我們再……再安排您和媽媽見面。”
和志明深深看了女兒一眼,終于點頭。
閻玦擡手一揮,冥府之門無聲開啟,幽藍的霧氣在腳下蔓延。
他側身讓和志明先行,卻在對方踏入冥界之門的瞬間,回頭看了和遙一眼。
“放心。” 他嗓音低沉,難得解釋了一句,“本君既允他回來一次,自然會有第二次。”
和遙裝作沒聽見的樣子,滿心看着離去的父親,不舍的情緒充斥出來。
冥府之門的光暈在和志明身後流轉,他的一隻腳已經踏入幽藍的霧氣中,卻突然又退了回來。
“等等——”
“遙遙。” 他指了指杯子,單刀直入,“交男朋友了?”
和遙頭皮一麻:“沒有!”
“那為什麼有兩個杯子?”
"買牛奶送的。"和遙面不改色地端起白瓷杯看了眼,"樓下永輝周年慶,滿88送情侶杯。"她甚至聳了聳肩,"醜死了,本來想扔的。"
“咔嚓!”
窗邊突然傳來一聲脆響,緊接着一陣陰風猛地将窗戶重重關上,震得玻璃嗡嗡作響。
和志明眯眼看向閻玦——那位閻君正背着手站在陰影處,神色淡然,仿佛剛才的動靜與他毫無關系。隻是他身後的窗簾不知何時已被無形的力量絞成了碎布條。
“真的?” 和志明收回視線,語氣意味深長。
“當然。” 和遙放下杯子,唇角揚起一個乖巧到近乎虛假的微笑,“爸你放心,我現在專心事業,絕對不談戀愛。”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閻玦,“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轟——”
閻玦身後的空氣驟然扭曲,十八層地獄的虛影在他背後若隐若現,餓鬼道的慘叫聲隐約可聞。
“說得好!” 和志明突然拍桌大笑,“不愧是我閨女!” 他欣慰地揉了揉女兒的發頂,眼神卻往閻玦那邊飄了一下。
“這杯子看着不錯,下次給爸爸也領一個啊。” 他故意晃了晃手裡的黑杯。
和遙笑容微僵:“爸,我下次送你個更好的……”
“不用,我看這個就挺喜歡的……”
冥霧突然翻湧,瞬間吞沒和志明的身影,隻留下他意味深長的尾音:
“下次記得帶‘贈品’來見我——”
閻玦深深地看了和遙一眼,眸色暗沉如淵,卻終究什麼也沒說,轉身踏入冥府之門。
——“砰!”
門關上的瞬間,那對黑白馬克杯瞬間碎成粉末。
和遙直直站在原地,直到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才終于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腿一軟跌坐在沙發上。
差點就被看穿了……
和遙蜷縮在沙發角落,懷裡緊緊摟着那隻灰格紋抱枕。棉麻布料上還殘留着淡淡的花木氣息——那是閻玦要求換的洗衣液的香味。
記憶的洪流是在她蘇醒那刻突然席卷而來的。
那道金光,仿佛是命運埋下的伏筆。
那次閻玦與谛聽因一隻摔碎的杯子在家中打鬧,谛聽慌亂中随手抓起生死簿重重地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
它從中悄然降臨,落在了她的腳踝上,卻一直隐匿于無形。直到那一天——當她心髒上的陽契被取出,那個空洞像深淵般急需填補時,這道金光才化作舍利顯現出來,成為保護她的最後一道屏障。
就在舍利的光芒籠罩之下,一段段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她的意識,将她不知道的事情逐一展現在眼前。
她看見自己陽契暴走時,閻玦不惜耗盡神血救她;看見閻玦在遊樂場裡讓谛聽收集的各種小物件,竟是為了分離術中護她周全;而他的身影在記憶中顯得孤獨而悲涼,每一步似乎都承載着沉重的宿命感。
更令她震撼的是,陽契被取走後,閻玦試圖用自己救活她。這一幕如同刀鋒般刺痛了她的心。原來,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人已經為她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這種無知帶來的沖擊遠比痛苦本身更加令人窒息。
然而,這一切并沒有讓她感到欣慰,反而令她倍感沉重。面對閻玦為她所做的一切,她竟毫無知覺,更無法承受這種深沉到近乎悲涼的情感。清醒過來後,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過這個人。
直到今天,她與父親重逢,得知父親複活的原因時,一切才終于有了答案。原來,所有的犧牲、所有無言的守護,不過是因為那個俗套的理由——報恩。這個真相讓她啞然失笑,同時也意識到自己似乎誤會了什麼。可笑的是,她竟将這份深情誤解成了其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