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過于專注解題的琴複己察覺到下半部隐匿的破洞時，一些蛆蟲早由此溜入防護服内了。

她沒辦法從防護服内部挑出蛆蟲，蛆蟲又在防護服内繼續啃咬衣料，已經沒時間給其他玩家留下什麼線索的琴複己唯有縱身跳入蛆蟲堆裡面，希望謝森或青卿能從中理解破局的鑰匙。

蛆蟲将她淹沒，像是沉沒白色深海。

防護服宛如寬面，面具如若餅幹，統統進入了這群貪吃的幼蟲體内，可是它們對玩家的肉沒有興趣，隻是吃掉防護裝備後便把人當成是木頭一樣的死物不理不睬。

缺乏思想便為死亡，那将書籍全部吞噬的蛆蟲必然充盈着思想。

琴複己就是依據這個想法，放手一搏跳入蛆蟲之海。

還能呼吸，還能思考，隻是在蛆蟲之中沒有着力點活動不了。

這種狀态會維持到考試結束。

她握緊心口的水晶項鍊，穩住情緒。

沒事的……

【英語考試結束】

【今日的考試已全部結束，明天的考試為文綜考試，請好好準備】

【學生可以前往食堂用膳，然後回宿舍休息】

【宿舍門禁時間為9：00】

廣播完結，沉重的身體被放在軟綿的座位上，琴複己張開眼看見恢複原樣的圖書館，身邊是謝森和青卿，看來這兩人都成功地找到了答案，隻不過需要點時間蘇醒。

她聽見有腳步聲走往門口，是安黎始正背着江若江離開。

整個副本隻剩下五個人，一共死了二十個人。

真是慘烈。

在現實世界可沒有這樣子的事情，琴複己從小到大也沒有經曆過生死的苦難，一般人或許會很痛苦，正如謝森一樣，表面裝出堅強但内心已經瀕臨奔潰。

奔潰會在苦難之後才慢慢浮現，正如創傷的後遺症。

但她不會這樣，她一向不會這樣。

“蘭老師……”琴複己情不自禁地呼喚那個可以化解自己疑問的人。

——

蛋炒飯是食堂裡面最好吃的菜式，饒是食欲不振的江若江也楦了兩碗飯，心情頗佳，在暢想着幸福未來的藍圖——明天就是最後一天，副本完結賺到的錢可以用來付房租吃熱飯，再也不用去蘇逸玫的地盤睡大街了。

琴複己楦飯速度非常人能及，一口就是半碗比動畫片更誇張，與之對比的是安黎始喝中藥式的吃法，吃一口停一下，仿佛面前的不是飯菜而是苦藥。

“副本結束之後，我們去哪？總不能馬上把玩家送到下一個副本吧？”鎖骨發女生知道副本接近尾聲，便對整個遊戲起了興趣。

江若江回答：“玩家會被送到玩家空間，那裡跟現實的城市差不多，大家都在那裡生活。”

“差不多，那代表有一點區别？”

“算是吧，”江若江喝了口熱茶幫助消化，“區别在于玩家空間有三位領主。”

“三位領主？”

“嗯，玩家空間的地是可以買賣的，有三位玩家瓜分了所有土地，分别叫張歸亞、蘇逸玫和路牽。我們稱呼這三人為領主，都是很厲害的玩家。”

琴複己一聽這耳熟的名字，便問道：“張歸亞是那個DP的前任總裁？”

“是的，隻要年齡段介乎十五到五十五歲，不管你是什麼人都會被 ‘平等’地抓進來。”

Dark Paradise集團是現實世界前三的商業寡頭，其餘兩名是Asman集團以及如上集團。初來乍到的江若江當時聽見這個消息也甚是驚訝，現實世界裡是總裁，遊戲裡是領主，果然金子到哪都能發光。

“蘇逸玫，我貌似也聽過這名字……”琴複己記得自己是在新聞上看見這人的，就是忘了是關于什麼事。

“她上過兩次新聞，第一次是學術造假，第二次是成立了一個奇怪的宗教。”江若江提醒道。

經藍發青年的提醒，琴複己也憶起不少相關的事情：“啊對，她是那個始末教的教主來着。”

“然後路牽嘛，噗……”反正已經講了前兩個，江若江索性把最後一個領主也簡介一下，但一提起這個名字他就忍不住笑，旁邊同為老玩家的青卿嘴角壓都壓不下去。

江若江跟青卿性格偏穩重，可是一提起路牽反應就很大，這個玩家不簡單。

琴複己心想。

收斂笑容後的青卿見江若江仍忍不住笑，就跟女生們說：“反正你們很難看不見他，江先生不介紹也行。”

晚餐之後，大家跟随着要死不活的人流回到宿舍。黑眼圈死魚眼是學生的必備單品，精神狀态距離發瘋僅有一步之遙，玩家也就在這個副本待個三天，很難想象其他上了幾年學的得有多遭罪。

由于安黎始早睡，琴複己便來到了404室跟大家聊天。她把椅子前後倒轉，像騎馬一樣跨坐其上，讓椅背托着自己的下巴。

“完成明天的考試就代表我們能離開副本了？”

兩位老玩家同時搖頭，青卿先一步解釋道：“完成考試之後，我們還要留到半夜，副本定了是三天，就一秒都不能提前。”

“所以說，考試完結這個主線任務完成後，我們還有其他的關卡？”琴複己認為副本不會無緣無故空出半天的時間，除非玩家還有未完成的關卡。

“算是，”青卿說，“這個時間一般而言是給玩家去開啟TRUE END的，也有例外。”

“我也玩過遊戲，TRUE END之外應該還有個NORMAL END，如果我選擇後者，那是不是就不用通過額外關卡了？”

魚骨辮女人肩膀耷了下來，苦笑道：“不知道，玩家永遠不知道哪個關卡屬于TRUE END，哪個關卡屬于NORMAL END，但我們知道如果不盡力通過所有關卡，打不出NORMAL END，留給我們的就是BAD END。”

琴複己怔了怔，握着紙杯晃了晃，小口小口喝着。

洗澡時間将近一小時的青卿走出洗浴室的時候，謝森已經在床上休息了，琴複己略有困意，正要跟江若江道别。霧氣在豔麗的女人身邊湧出，濕發擱在肩上，風情萬種，哪怕是同性都很難不被吸引。

藍發青年眼睛釘在青卿身上，貌似走了神。

“喂，”琴複己不得不用手掌擋住對方的眼睛，“你……”

這家夥不是跟安黎始交往過嗎？不是喜歡男人嗎？難不成隻是喜歡漂亮的？

深知自己舉止古怪的江若江幹笑幾下，跟青卿說了句抱歉便爬上床鋪睡覺，他面向牆壁，表情慢慢冷卻，眉頭皺成一個“川”。鎖骨發女生回去後，最後一個休息的人關了燈，使寝室進入死寂的黑暗。

文綜考試的地點在A教學樓的101室，黑闆上的挂鐘指向6：55，課室進來了一位高挑的年輕黑長發女性，眼神有壓制不住的憤怒。她的站姿十分優雅，從頭到腳如同一把直尺。老師拿起粉筆在黑闆上七個分散的位置留下幾個端正的字。

江若江留意到她的指甲是畸形的，像是彎鈎。

【秦 齊楚趙燕韓魏】

沒有時間、範圍、形式和提示。

7點剛到，講台前的她彎下腰整理掉跟的高跟鞋，随後踏着家貓一樣高傲的步伐，将一臉迷惘的考生們丢在課室。

單從玩家們的表情，便能知道他們都在想同一個字——

啊？

之前的考試起碼會給些線索，好讓考生知道答題方向，現在僅有黑闆上幾個字是要他們做什麼？

謝森站在黑闆前，在角落畫了一幅校園地圖作為比對：“黑闆上是戰國七雄的簡略地圖，如果從這個方向想，是對應校園的各個區域嗎？”

“我認為是這個大方向沒錯，所以我們要分散人手去探索，還是說一個區域一個區域地探索？”青卿點點頭，認為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分散吧，雖然看似時間限制，但考試不會允許我們慢悠悠地答題。”江若江說。

衆望所歸的情況下，安黎始跟江若江分在一組，三個女生一組。事先自然要找到防具和武器，實驗室本質上是校園的兵器庫，除了有幾率誤傷隊友傷害性太大的化學品，他們在裡面取了不少用得上東西。

然而到教師辦公室想要拿治愈用的魚液時，他們意外地發現那盆盆栽并不在原處，木碗内沒留一滴魚液。

江若江沒在鐘赢勝的座位裡找到幼苗，這一輪的考試貌似不允許考生擁有太多治愈道具。

玩家現有的魚液隻能湊成一小袋，交由琴複己保管。

青卿翹着二郎腿，坐在辦公桌的邊緣提問：“我們先去哪？”

“考試與戰國七雄有關，那先從滅國次序來找怎麼樣？” 謝森小聲提議。

“就這樣吧。”江若江瞥了一眼金發男人，“我跟安黎始到‘韓’的區域看看，你們去‘趙’那邊。”

硬把戰國七雄地圖跟校園套上，“趙”的範圍對應着綜合樓的區域，而“韓”對應着A教學樓到小樹林邊緣的區域。

江若江覺得這種分法十分古怪，如果是他，他傾向把綜合樓、教學樓、小樹林分為三個區域。

不過黑闆上的地圖指示他們中間有四個國，題目至上，由不得他置喙。

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行動力提升代表的是玩家們的焦躁。

他們探索着能探索的地方，生怕漏掉一點線索，心裡卻時時刻刻懷疑這會不會是無用功。

喵。

在A教學樓走廊行走的安黎始陡然擡頭望向白霧中的小樹林。

身側的江若江正沿途檢查每個課室，并沒有聽見聲音，不過倒是注意到安黎始的異常舉動，才順着對方的目光眺注那片密集的林子。

“怎麼了？”

“聲音。”

江若江凝神傾聽，才隐隐約約聽見一種近似幼貓的叫聲，幼貓的聲音其實跟很多動物幼崽的聲音相似，他無法判斷聲音的主人屬于什麼物種。

“去那邊看看。”

先發生異常的地方居然是小樹林，難道跟滅國順序無關？還是說他們搞錯了其他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