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的男人摘下備用的無框眼鏡,用袖子擦了擦,然後繼續吃着飯桌上的菜。再好吃的東西,他吃起來都讓人覺得難以下咽,就跟現實世界所有的都市隸人一樣,被工作堵死了感官。
粥咽下去,他也不知鹹淡,僅用無神的雙目時不時瞥向那個金發男人。
長得不像人。
在副本裡面,好皮囊的壞處比好處多,反而是大隐隐于市的類型更吃香。
安黎始雖然算是江若江和琴複己的隊友,卻很多時候傾向獨自行動,不過更讓他在意的是,這個人幾乎不進食。
喝東西除外。
剛剛又喝完一碗綠豆湯,金發男人就馬上舀滿一碗,整鍋綠豆湯被這人跟跟吸水器一樣喝得七七八八。
不怕高血糖嗎?
那兩個“十一門徒”憔悴地來到飯廳,不守男德的茶發男子瞅見安黎始就跟蜜蜂見了蜜似的,他沒有因為之前的失敗而受挫,反而更加起勁地撩撥對方。
封夜嫌棄地撇開視線。
始末教的人真的是……
金發男人提着湯匙将一勺翠缥甜湯送入口中,淡色睫毛垂落,對周遭視而不見。
幾縷長發被勾回耳後,他用酡紅的舌尖勾走唇角清瑩的甜水,最後一碗綠豆湯也被他喝光了。
熟練的調情技巧潰散在彈指之間,明見心不經意地咽了口唾沫,如同被攝魂一般恍惚地嗫嚅:“你……”
安黎始甚至沒有給對方一個眼神,金眸閃爍着什麼,随即頭也不回地離開圓樓。
表情跟封夜一樣扭曲的人還有照橼淞,他雖然把這當作是一種收集情報的手段,但完全受不了同伴那副鬼迷心竅的模樣:“你沒必要這樣演吧?就算是上面吩咐……”
“不是,”明見心嚴肅地思考着,“我發現我是真好這口。”
“你不是丢了一個魂靈嗎?怎麼還能好色?”
“啧啧啧,”明見心搖搖頭,“審美跟欲望無關,你會對古希臘雕塑産生欲望嗎?”
照橼淞無言可對。
封夜推了推眼鏡,腦袋在那喪屍一樣死氣沉沉的社畜外皮下高速運轉。
這兩位的優勢主要是防禦技能方面,綜合實力在“十一門徒”中算不上名列前茅,如果目的僅僅是收集情報那倒說得過去。
以往與安黎始有關的直播中,能看出這人恐怖的實力,派出兩位“十一門徒”不算大材小用。
蘇逸玫那邊對于安黎始一行人不是敵對态度,不然她應該派出精于暗殺的手下。
兩位“十一門徒”凝望着金發男人所去往的方向,算好時間起身跟了上去。
緊接着,小女生和藍卷毛就進來了。
藍毛看起來人挺好的,但是給封夜的印象很怪,就跟上門推銷員似的,笑得和善,用語客氣,不過就是感覺他不安好心,至于藍毛壞心眼的地方倒不是用在那個小女生上。
封夜擦擦嘴,拿起記事本記下幾個事項,為了不引起兩人的注意,他先一步藏匿在圓樓附近的林子裡。
一刻鐘後,從圓樓出來的琴複己和江若江選擇了向東的道路,他以為他們會去平康鎮,結果卻在小木屋附近再次看見這兩位玩家,似乎是在跟小孩聊天。
他躲在木屋的後方,悄無聲息地觀察這倆人。
鎖骨發女生站在藍發青年的身後,低着頭聽小孩講話。
忽然,她貌似感覺到什麼,扭頭朝這看了一眼。
發現了?
隔着三裡的距離,怎麼可能?
封夜心裡一涼,呼吸有一秒的停頓,可琴複己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立即回過頭繼續聽江若江跟小孩們的交談。
兩位玩家之後去到一座山上的楊樹林,封夜沒有跟着他們進去林子,隻是蹲在出入樹林必經的山路旁等待。
一滴雨水打在他的顴骨上,貌似有下大雨的征兆。
那兩個人還要繼續呆在山裡嗎?有點危險啊。
當雨勢大到一定程度,封夜便疑心兩位玩家是遭遇危險了,正糾結要不要進入楊樹林尋找。
猛地,他聽見樹林伸出傳來類似雷聲的巨響。
糟了!是山體滑坡!
封夜趕忙拿出繩索綁在山路旁的巨樹上,握着個人特殊武器奔往山下,依靠聽覺辨别滑坡的方向。
如果琴複己他們真的被卷進裡面,存活率不高吧……
泥石滾落山腳沖起沙塵彌漫,封夜不得再前進。
“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他呼喊了好幾回,都沒有得到回應。待沙塵落地,封夜将鋼尺的尺寸放大,充當鏟子挖開泥土。由于不清楚兩人的位置,他唯有憑直覺亂翻沙石。
——
在泥土中很難分辨上下,因為人體被泥土完全包裹,對重力的感知就會模糊。江若江隻好吐了口口水,按照水的流動方向來分辨上下,然後試圖挖出一個通往泥土表面的洞。
不幸中的大幸是,他身上的鞠球為他抵擋住了來自碎石硬土的傷害,四肢沒有受傷,都能使用。可同樣是這群鞠球讓他們遭遇山體滑坡,要不是被鞠球拖着,江若江他們本來可以在大雨來臨前下山。
保持冷靜,減少氧氣的消耗是最重要的。
在沒有空氣流通的泥土裡,普通人要是不能在氧氣用盡之前挖出生路,就剩死。
呵,這下連安葬都省了。
江若江自嘲地想。
手臂破開泥土的一刹那,寒風的刺撓與冷雨的洗涮帶給他無可比拟的希望,藍發青年精疲力盡地爬上地面,整個過程僅僅一分多鐘,卻跟過了半個世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