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來得如此迅速,盡管眼前的左子甯并不完全算是一個人類,但在這種地方,魂靈的死亡和真正的死亡其實也沒有本質上的區别。
我回想起那個與植物人無異的木秋——左子甯的下場顯然不會比她更好。
左子甯的死亡顯然打斷了食堂原本熱鬧祥和的氛圍,食堂衆人在門口湧出一團人牆。
方泰和仍然停在抱住左子甯的動作,整個人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變得有些呆滞。我站起身,問剛才最初發出聲音的男人,他仍然站在原來的位置:“剛才發生了什麼?”
孔文看看我,又看看左子甯,喉結随着吞口水的動作而上下動了動:“我……不知道,我隻是剛出食堂,看到子甯站在這裡等着。”
他指着左子甯倒下的地方,這個位置正在食堂正門的出口一側,離門口還有兩三米的距離,故而在正常角度下,食堂裡的人是無法看到左子甯的,隻有走到食堂門外的,才能夠看到她。
“我和她打了個招呼,就準備走來着。我轉過身,就聽到倒地的聲音……就是這樣。”
我又問:“你和她打招呼的時候,她在幹什麼?”
“就是,站着,背對着我,站在那裡……大概也沒幹什麼。”孔文似乎在努力回想,露出那種越是回想越是發現記憶一片空白的表情,最後隻好說,“其實我也沒看清楚。”
“她就是等我回來取個帽子,她能做什麼?”方泰和好像終于取回對身體的控制權,朝我斥道,“這不是明擺着嗎?她是被毒死的!”
方泰和無處宣洩的恐懼和悲傷轉變成憤怒,帶着攻擊性的目光從孔文身上掃過去,又掠過我。我十分好心地開口提醒他:“但如果說她是被毒死的,那麼現在最有嫌疑的人,就應該是你了。”
“我?”他眼睛猛地瞪圓,剛想說點什麼,突然,他懷中的左子甯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在我的視野中,方泰和被她壓住的衣服皺褶不斷複原,顯然左子甯在不斷變得更輕,隻數十秒間,整個人便從方泰和的懷抱中消失無蹤了。
“她是被邪靈殺掉了。”
村長楊谷的聲音從人群中傳過來。她今天離開食堂比較早,大概是剛剛被人喊回來,聲音中卻沒有方泰和那種慌張和恐懼。倒不如說,她的态度像是對處理這種事早已經輕車熟路。
突如其來的死亡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外。
在已經完全暗下去的夜色中,我借着食堂門中透出的燈光,悄悄打量過在場所有人的神色,發現了更有趣的一點——楊谷并不是一個人。
除了劉君雅、田玥,其餘人眼中都帶着那種眼神,包括任誼,他的神色中也沒有十分明顯的意外。
顯然,在這個村落裡,死亡并不是什麼很稀罕的東西。
邪靈,消失的村民,突然的死亡。我眯起眼,在心裡發出一聲冷笑。
當然了,當然應該是這樣的了。我和姚千來到這裡,是來尋找靈域的真相,尋找那些魂靈被殺死的人死去的原因。充滿了溫情與幸福的桃源鄉,當然不是這個村落的真實面目。
十多分鐘後,方泰和已經被楊谷安撫好情緒,其他離開較早的村民也被喊了回來,村長站在衆人的視線中,語氣平靜,很有些安撫人心的效果:“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說明邪靈再次出現在了我們桃源村之中。”
“現如今,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像之前那樣,将邪靈從我們的村落中,驅逐出去。”
在她的帶領下,我和姚千跟着井然有序的村民們走進了食堂附近的另一個院落中。之前左子甯和方泰和并沒有帶我們進來過這裡,且由于村中的空屋确實很多,我最初也沒有注意過這間院落。
打開大門踏入院落,我才發現,院中坐落着的并不是一間普通的住房,而是一間祠堂。
這是一間和大多數人第一印象完全一緻的祠堂,從外形來看毫無特别。但這裡實際上又是個相當的險惡之處,比如說在我踏入院門的這一刻,原本清晰的回憶和情緒又開始輕微地模糊起來。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和最初進村時被莫名修改了記憶的感覺不同,這間祠堂給人的感覺更具攻擊性,仿佛此刻正有什麼東西存在于這間祠堂之中。
正是這種存在,在對我的情緒進行着篡改,一種并無理由的敬畏之情從我心底冒出來,顯然是靈域的手筆。我一邊品味着這種情緒,一邊用目光巡視着祠堂的内部環境。
踏進祠堂的内部,很快又會覺得這間屋子并不是那麼地像是一間祠堂了。
最明顯的一點是,這間祠堂連基本的神像都沒有,擺放在中間的長桌空空如也。
又或者說,這張桌子隻是從制式上來講很像是一張屬于祠堂的長桌,可上面卻隻有一本薄薄的冊子,除此之外,甚至沒有一個祭拜所用的香爐。
仿佛是每天都有人專門打掃,這張長桌幹淨得一塵不染,幾乎是有些違和了。
除此之外,這間祠堂也沒有什麼其他東西。如果不是現在這裡面實在有很多人,任誰獨自進去,大概都會有一種古怪的空蕩感。
我們一行人跟着村長走進祠堂,看到她拿起了這本書。其他人自覺和她拉開距離,停留在祠堂的中間位置。
楊谷翻開書,朝我們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