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目前所了解到的婁杉的死亡報告,驅靈師是被靈域抓住後三天左右後因缺水死亡的。而對現在的姚千來說,病情尚未痊愈,隻會死得更快。
何況,也不能任由這個殘靈繼續發展下去了,取走姚千的靈能力,這個殘靈的棘手程度還會再提升幾分。
今晚進入靈域,其實并不是一個壞時機。那個殘靈無暇顧及我和那個工作人員,說明它現在并沒有多餘的精力,也就給了我趁虛而入的機會。
而對于我來說,一次的失敗也帶給我不少經驗,雖然還沒有十分清晰的制勝之道,至少也多了幾分把握。
何況,這次我的目的并不是像以前一樣擊破靈域,隻要救下姚千,其他都可以從長計議。
雖然決定做得很快,但這麼走來一路的時間,諸多實際問題也從我腦中轉過。
此時的校園裡已經鮮有人在,我沿着預定的計劃,從最可能出現靈域的位置開始搜尋。這次并沒有之前那的好運,時鐘又轉過一圈,直到接近淩晨時分,我仍然一無所獲。
萬籁俱寂,校園裡已經失去燈光,隻有唯一一棟圖書館仍然亮着瑩瑩白光,其餘之處,背光處甚至伸手難見五指。
人對黑暗的恐懼是天然的,黑暗意味着未知,未知隐含着危險。
我從樓梯間一路穿行而過,行到這座教學樓的地下一層時,無論是燈光還是月光,都已經被隔絕在土地磚牆之外。盡管已經失去對于這個世界的觸感,我卻還是像是察覺到了寒意,蓦地打了個寒戰。
我浸入黑暗之中。
周圍不見任何物什,我感覺不到周圍的風,也接觸不到白色的牆壁,隻聽得到仿佛沒有邊際的寂靜。如果不是在上面看過大緻地圖,我恐怕會在純黑的地下穿過牆壁,飄進周圍的泥土之中。
其實我可以借助燈光尋求光亮,可如此大張旗鼓多少有打草驚蛇之意,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我隻想盡快找到這個靈域的入口。
我在黑暗中穿行的速度很快,一邊行進,一邊以我的速度判斷方才掠過距離。這座地下室并不長,不到一分鐘時間,便足以來到盡頭。然而一分鐘時間過去,周圍的黑暗仍然沒有任何異樣。
看來并不是這裡。
我正欲直接向上,穿過天花闆前往另一座教學樓,突然間,遙遠處亮起了什麼東西。
之所以用什麼東西這樣模糊的字眼,是因為這一瞬之間,我确實也判斷不出那究竟是什麼。非要說的話,這一瞬,我腦中隻閃過一個形容——好快。
這并不是一個好現象,我登時悚然。要知道,速度是姚千所複制的靈能力之一,如果眼前的殘靈擁有了速度有關的異能,那恐怕便是從姚千的身上所得到的。
尚未能辨别清眼前情況,片羽便已出手,朝着那道隐約閃光的身影直直射去,然而視野所及之處,片羽穿過那道身影,如同穿過并不存在的物什。
片羽是靈能力凝結而成的存在,無論是現實之物,還是殘靈,都可以與片羽相接觸,除非……眼前的情形,是回憶。
我迅速上前,眼前的一切逐漸清晰起來。周遭的一切都已變化,我突然從安靜的校園中來到了山野郊區,周遭風聲烈烈,帶着漫山遍野密集的葉叢,掀出持久的聲浪。
那道極速移動的影子,是一輛車。
卻也并不是一輛普通的車,至少我從來沒有見過移動得這樣快的車。或許因為距離尚遠,我大約能察覺到那輛車的車速。快得仿佛已經不是車,山上的道路彎道極多,每次拐彎,車輛都會猛得減速,車輪似乎與地面産生劇烈的摩擦,在車輛已經相當大的轟鳴中,插入一道刺耳的摩擦聲。
這是什麼來着?我恍然想到那個詞,漂移。
這是姚千的記憶?我竟然一時有些好笑,這位看起來如此端莊穩重,竟然還會在山上飙車?實在不像是他的行徑。
我試圖加快速度,趁着這輛車從我附近穿過的機會進入那輛車,但這回憶似乎也正在變幻是視角,很快,不必我行動,車内的情況便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車裡确實隻有一人。姚千此時看上去年紀尚輕,臉龐的輪廓尚存稚嫩,眼神卻已經隐隐有了現今内斂沉靜的味道,五官的清俊在這張年輕的臉上多了幾分招人喜歡的文雅隽秀。他雙手握着方向盤,看上去是正在飙車,但卻并無任何興奮愉快之感,皺着的眉宇間,有緊張,還有些微被努力掩藏的恐懼。
下一秒,他開口,語氣裡有努力維持的鎮定,可惜尚不夠成熟老練:“你到底想幹什麼?”
車裡空無一人。我驚了一瞬,還以為姚千是在跟我說話。然而下一秒,車裡發出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果然能看到我。”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這輛車的方向盤之上,突然探出了另外一雙手。接下來,一個青年男人緩緩從極速前進的車中冒出了身影。
這人生得很瘦,頭發略長,眼睛微眯,即便是說話間,眼睛仍然注視着前方的道路。車輛漂移時,他的神色也略微改變,仿佛操縱車輛的并不是姚千,而是他。
我終于明白過來。
并不是姚千在故意飙車,這輛車,現在已經被車中的這個殘靈所操縱。而姚千身在車上,根本無法離開,隻能抓住方向盤,或許是寄希望于殘靈放過他時,他還能第一時間找回對車輛的控制。
那控制着車的殘靈男人用眼睛瞥一眼姚千,已經嘿嘿笑起來:“我就說,你能看到我。方才在路上,我分明看到你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後我再怎麼在車裡鬧出動靜,你卻又好像看不見我了。看來果然是裝得嘛,這麼一動,你就能看見了。”
姚千抿緊了唇,片刻才緩緩道:“我并不想招惹你。”
“但是我想招惹你啊。靈感者,啧啧,多好玩。”殘靈男人笑得愈發開心,幾乎要露出後排的牙齒,“看你這種明明能看到我,卻又裝作看不見的樣子,太有意思了。”
這算什麼?我忍不住嘁了一聲,對眼前殘靈男人的行為頗為不齒,同時也明白過來姚千曾經說過的那段話。
“靈感者由于能夠看到殘靈,所以被殘靈所傷害的可能性,比一般人要大一些。”
曾經姚千說這段話時,垂着眼,神色裡隐約翻滾着什麼回憶,卻不明顯,我隻撇了一眼,便自然地忽略過去。
原來所說的這些,也都是姚千的親身經曆。沒有靈能力,不能對殘靈産生任何傷害,隻能為其所傷的靈感者,隻因為在路邊看了殘靈一眼,便遭到如此危險的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