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九月,高二分班後開學的第一天。
“回來了?”尤徊安回到家時,常葉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身前的一個姑娘正給她做指甲,應該做了有一會兒,那小姑娘整趴在她腳上塗色。常葉芸等了會沒等到回複,瞥他一眼,“學校怎麼樣?”
尤徊安提着書包,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早上,怎麼,有事嗎?”
尤徊安哂笑一聲,一言不發地轉身上樓。
“這小孩什麼情況?”常葉芸側頭看旁邊的阿姨,“他不會是得了什麼……抑郁症?”
阿姨早已習慣這家母子之間的相處方式,聞言笑着提醒:“今天是少爺分班後的第一天,有一個家長會,您……”
常葉芸臉色微變,空閑的那隻手拿出手機,果然看見班級群前幾天發過家長會的通知。
她本來想嘟囔一句是這小子沒和她說,打開和尤徊安的聊天框卻發現上面明晃晃地放着幾條聊天記錄。
【兒子】二号下午有場家長會,您來嗎?
【常常久久】那天我大概下午一點到家,能趕上嗎?
【兒子】能趕上。
【常常久久】那行,我能去。
【兒子】好。
常葉芸讪讪地敲敲手機,點開轉賬給兒子轉賬,并備注:對不起,媽媽忘記了。
尤徊安收到這條轉賬時,正對着好友申請界面發愣。
【“W.L.”申請添加您為好友。】
申請人的是個卡通頭像,淺藍色的底圖,上面畫着一隻看不出品種和出處的肥鳥,正撲騰着自己的短翅膀。
申請理由沒填,但尤徊安卻能看出來這人是誰。
尤徊安記得他叫魏良,甚至對這個人印象很深刻。倒不是因為這人搶了江還的位置,變成他的同桌。而是因為一年前的學校天台上,尤徊安全程圍觀了他和幾個學生的鬥毆現場。
尤徊安那時候覺得這人雖然有點瘦,但長得不錯,揮拳打人時的動作和形體也很标準,但......不會說話,沒有情商,精準地踩到尤徊安的雷點。
所以就算一年過去,就算這一年裡兩人沒有任何交集,高二分班後的第一天,尤徊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魏良。
他在那隻肥鳥上輕點幾下,肥鳥放大又縮小,最後飛進尤徊安的好友列表。
尤徊安有點好奇魏良是從哪裡加到的他好友,也很好奇魏良加他想幹什麼。于是他從七點等到九點,洗完澡後又等到十一點半......
對方一句話都沒發,甚至連一個表情包都沒有。
尤徊安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他惡狠狠地打算把人删除拉黑,手機“嗡”得一響,魏良終于發來消息。
【魏良】不好意思哈,剛才在忙。
尤徊安冷笑一聲,心說四個小時四十六分鐘,是挺忙的。
他身子後仰,等着這人會發什麼消息。
幾分鐘後,一片小面積的綠框出現在尤徊安的手機。
【魏良】先生您好,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體驗一下我們健身俱樂部新推出的套餐活動呢?一周隻需598元,就可以體驗俱樂部内所有設施,并且有專門的教練對您進行針對性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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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徊安:“?”
又是幾分鐘後。
【魏良】先生?
【魏良】先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哦先生。
尤徊安:“......”
尤徊安關了手機,覺得自己是個十分純粹的傻逼。
*
第二天,常葉芸也不知是為了賠罪還是怎的,親自開車送尤徊安去學校。
常葉芸是個美術家,國内外開過很多次畫展,也能稱得上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她平時鐘愛于開自己那輛粉色的保時捷,這次送尤徊安,當然也是讓司機提前開出來熱了半個小時的車。
尤徊安不讨厭粉色,但這車實在太惹眼,他還沒上車就能想象到同學們看到時會是什麼反應,所以坐在車上時始終闆着臉。
“昨天是我不對,我給忙......咳,我給忘了,”常葉芸懷着歉意地笑着說,“下次,下次有時間我一定去。”
“嗯。”尤徊安看着窗外,淡淡應下一句。
他沒表情,心裡卻在想: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常葉芸把尤徊安送到校門口,隔着車窗對他揮揮手:“今天下午媽媽還來接你,還是這輛車啊!”
尤徊安對她點點頭,轉身走進學校。
一開始想象的别人對他擠眉弄眼、交頭接耳的情景沒有出現,倒是遇到了一個想不到的人。
“诶!”男生小跑着沖到尤徊安面前。九月的天,他穿着洗得發白的夏季校服,扣子一個沒系,大咧咧地露着鎖骨和那一片白皙的皮膚,“你昨天怎麼沒通過我微信?”
是魏良。
聽他提到“微信”,尤徊安冷笑一聲,沒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