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徊安微微眯眼,人周圍的一切觸感、氣味、聲音沒入他的身體,深入他的骨髓。
“爽不爽!”魏良沖着前方大喊一聲。
爽。
尤徊安在心裡回。
魏良嘿嘿笑起來,微微站起身,又一次加快騎車的速度:“就是說嘛,人就是得放松啊!”
像是怕尤徊安聽不清,他聲音很大,大到旁邊的路人都忍不住側目。
若是放在以往,尤徊安大概會因為丢人而跳車跑路。可現在,他仰頭看着身前的少年,看着他被風吹地獵獵作響的衣擺。
尤徊安想,是啊,人就是得放松。
道路,高樓,花叢,人群。
這些都不是學校裡,教室裡,甚至試卷裡能看到的。
尤徊安突然有種錯覺,好像整個世界借着一隻名為魏良的手,逐漸在他的面前展開。
一點一點,像是玩遊戲解鎖地圖時,一點一點,蔓延開來。
*
“就這了,離學校不是很遠,要不我給你打車?”魏良載着尤徊安騎了近一個小時,靠牆邊停下時将近六點半,天已經黑透了。
尤徊安看了眼周圍環境,是座占地不小的商場。
“我自己打,”尤徊安點開打車軟件,“你不回去?”
魏良搖頭,搖完頭又點頭:“回,不過我現在有點事”
“什麼?”
魏良摸摸後頸,視線不自覺地朝遠處瞥:“不太好說的事。”
尤徊安沉默片刻,點點頭:“好。”
魏良沖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見他打到車後,把車停好:“那我先走了,你到家之後和我說一聲。”
尤徊安應是,目送離開後收回視線。這個點算是晚高峰,司機被堵在路上,過來至少要十分鐘。
尤徊安靠在魏良的自行車上,發現微信上有幾條消息。
他點開,是常葉芸發來的。
【媽】都不想去?什麼意思?
【媽】是都不喜歡嗎?還是說你有心儀的學校了?
【媽】尤徊安?為什麼不回消息?
尤徊安微愣,向上一滑,自己剛才在教室裡打下的“我都不想去”五個字,居然被他發出去了。
他心下一緊,不自覺地站直身子,身後的單車卻因為慣性向一旁倒去。
尤徊安眼疾手快地把車扶住,這才發現自行車後座上,還綁着魏良的校服外套。
尤徊安抿了抿唇,把校服外套解下來挎在臂彎,換了個地方繼續靠着,手指在屏幕上躍動。
【尤】我不想出國。
回完這句話,好像心上的一塊石頭就此扯去,他長長出了一口氣。
把手機界面調換到打車軟件,按下“取消訂單”的按鈕,他把手機收回兜裡,轉身沖着魏良離開的方向走去。
*
他隐約猜到魏良是要打工,但當他停在一家酒吧前時,還是忍不住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魏良确實是走的是這條路,這條路也确實隻有這一家店。
猶豫片刻,他在周圍的目光中走到吧台,找到悶頭忙碌的魏良。
這家酒吧從外面看像個黑酒吧,但一走進來,店内裝潢又很華麗。說是酒吧,更像是最近新流行起來的清吧。
客人們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或喝酒或聊天,不遠處有一個長發女生,正用她略微嘶啞的嗓音唱着一首民謠。
尤徊安在魏良對面的高腳凳坐下,發出一道不算小的聲響。
魏良下意識擡頭,看見熟悉的臉時微微一愣。
“你不是打車回家嗎,怎麼過來了?”眼裡的怔愣散去,魏良笑起來,難掩欣喜地問,“好學生也會來酒吧?”
尤徊安把校服外套隔着吧台遞給他,言簡意赅:“校服。”
魏良好笑地接過:“你不會就是單純給我送衣服的吧?”
不是。尤徊安心想。
他看着魏良手裡拿着的東西,答非所問:“這是什麼?”
“調酒的。”
“你還會調酒?”
魏良挑眉:“當然,我可是這店裡的一名偉大的調酒師。”
“學徒。”不遠處一個魁梧的男人糾正,看樣子是店裡的老闆。
魏良被拆穿也不覺尴尬,沖着尤徊安嘿嘿一笑。
尤徊安沉默片刻,說:“有沒有菜單?”
“什麼?”
“我要點單。”
魏良嚴肅:“未成年不能喝酒。”
“那未成年可以調酒?”尤徊安擡眸看他。
魏良點頭,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可以啊,我又不喝。”
尤徊安:“……”
魏良見他的表情悶笑一會,想到什麼似得說:“我知道了,你等着,我給你搞一個我自己研發的。”
說完,也不管尤徊安同不同意,轉身去了工作台。大概三分鐘後,魏良将一杯白色的液體放到他面前。
“這是什麼?”
魏良擦擦手,頗為驕傲地介紹:“White Liar。”
尤徊安眉頭一跳,驚訝于他居然還會英語。
魏良把玻璃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快嘗嘗,你可是第一個喝到的。”
聞言,尤徊安端起玻璃杯,冰球碰撞杯壁,白色的液體逐漸入口,尤徊安原本探究懷疑的神色也逐漸扭曲。
他把杯子放下,頂着唇邊的一圈奶漬,無語地看向悶頭狂笑的魏良:“......純牛奶?”
魏良:“哈哈哈哈哈。”
尤徊安:“……好笑嗎?”
魏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