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初一和十五的街市最熱鬧,京中人将這兩天稱作“過節”。
這兩天京中各大街道都擠滿了賣貨郎,不僅有本國的,還有一些雲遊的外地商販也會過來擺攤。
幻術、雜耍、木雕、口技、皮影、面人、漆扇……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應有盡有,吸引了四方遊客慕名前來。
這兩天也是光昭府巡捕司最忙碌的時候,不僅要沿街巡視、維持秩序,還要捉拿趁火打劫、小偷小摸之人。
天子治下的這二十幾年,京中鮮有大案,一些雞皮蒜皮的小案就算不去處置也鬧不出什麼大風浪,故而衙門中的捕快常年懈怠,漸漸都成了偷懶耍滑的酒囊飯袋。
就算是“過節”這兩天,他們也能躲在哪裡喝酒賭錢,真正當差盡職的沒幾人,其中一人便是楊展。
作為剛上任不久的捕快,他資曆尚淺,加上為人過于耿直,處事不夠圓滑,所以衙門裡的老人們都不喜歡他,連同期的新人也不待見他。
這天傍晚,他剛巡街完畢,正要回衙門交差,一個瘸腿老婦人忽然竄出來,扯住他的衣袖哭訴道:“官爺,求求你救救我的孫兒。”
楊展一聽,立馬提了精神,将人帶到附近的茶棚裡,安撫道:“大娘,您别急,好好跟我說說。”
她的孫子名叫剛子,今天一大早便和隔壁王三家的鐵柱上街玩去了,然而到了下午也不見回來。
“去隔壁家問了,王三說他們早就分開了。”老婦人滿臉焦急,“官爺,你說我家孩子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最近不太平,聽說有好幾戶家的孩子都失蹤了。”
楊展心中納罕:若真是如此,怎會一點風聲都沒有?
“大娘,您先回去,這件事我先上報,孩子一定會幫您找的。”
“一定要幫幫我。”老婦人再三囑咐後才蹒跚離去。
楊展記下了她家的位置,立馬去衙門彙報。然而,他幾乎問遍巡捕司的同僚,都沒人知曉此事。
安義坊,位于光昭府的西邊,是京中最底層人的聚集地。每次過節,坊間的孩子便會約好一起上街玩。
戚晚晚是這群孩子中年紀最小的,也是最貪玩的,再加上平日裡父親管教太嚴,那些孩子總是不帶着她。
這天,她瞞着父親一大早便跟在他們後面。很快她就被發現了,衆人将這個其圍在中間,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她的頭上紮着兩個小辮,串着鈴铛,走起路來叮叮作響;嘴裡總是塞滿了各種吃食,粉嫩的臉頰鼓鼓的,像個藕粉丸子。
“晚晚,你怎麼又跟來了?趕緊回去,不然戚伯伯會擔心的。”
“我要去玩!”晚晚眨巴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哀求道,“哥哥姐姐們行行好,就帶我這一次好不好?”
耐不住女娃的軟磨硬泡,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孩子便做主帶上了她。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各種新奇好玩的東西吸引了孩子們的目光,很快他們便四散開來,沒人注意到戚晚晚是什麼時候走丢的。
糖畫攤前,手藝人巧手匠心,糖漿如絲如縷在他手裡蜿蜒交織、栩栩成型。戚晚晚看着一個兔子形狀的糖畫,一臉渴望。
手藝人拿起竹簽,和顔悅色道:“小姑娘,你是不是想要這個?”
“晚晚喜歡,但是晚晚沒錢。”戚晚晚可憐兮兮地回道。
“那回去找你爹娘要啊。”
戚晚晚靜默了許久,手藝人見狀欲将竹簽插回去,卻被斜刺裡伸出的一隻手抓住了。
“錢給你。”一個布衣男子朗聲道,“既然小姑娘喜歡,送她一個又何妨?”
男子俯下身子将糖畫遞給晚晚,還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晚晚沖他甜笑一聲:“謝謝伯伯。”
“糖葫蘆喜歡吃嗎?伯伯帶你去吃。”
戚晚晚猶豫了一下,但見他笑容溫暖而和煦,看着不像是壞人,最後還是牽上了他的手。
光昭府衙門前聚了很多人,京中啞了許久的登聞鼓在這天終于響了。
尚在熟睡中的光昭府尹錢書臣被衙役喚起,聽到禀告後如同晴天霹靂。外面的鼓聲如同催命符一般,他慌忙換上官服到前廳,看到烏壓壓的一群人又是兩眼一黑。
“讓他們别敲了,速速将他們引至公堂。”錢書臣提着銙帶急道。
衆人過堂,在堂下跪了一片。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錢書臣一拍驚堂木。
為首那人将狀紙遞了上去,陳述道:“草民戚卓鬥膽狀告巡捕司,我們幾家的孩子失蹤已有數日,去巡捕司求助,但衙内官差卻敷衍塞責、毫無作為,百般無奈之下這才上訴公堂,請府尹大人為我們做主。”
“巡捕司的蔡總捕何在?”錢書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