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和話憋在心裡沒說出口。
* * *
對方身後的落地窗正對晴空,金黃的碎陽灑落在他臉頰,閃着模糊的光點,而他背後的陽光太刺眼,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沈春和睜眼。
第二次做這個夢。
第一次大概是在……半年多前?
沈春和回到教室,這是調位後第二天。
七點三十的早讀,時間還沒到,沈春和專心緻志對着單詞表抄寫單詞。
“早啊沈春和!”
一個清脆而充滿朝氣的聲音突然出現,吓得沈春和一激靈差點把筆扔掉。
“激動什麼。”夏淳笑着坐下來。
沈春和驚魂未定,斜眼看着夏淳。
她還不習慣同桌是個活潑開朗的男生。上學期的同桌是個安安靜靜的女孩子,沈春和不和她說話,她也基本不和她說話,沈春和倒是十分滿意那種狀态。
說起來,上學期單出來的兩位同學其實就是單獨坐的,因為兩位都是坐哪哪熱鬧的人,第一周過後就被齊齊調到了第一排,左右角落,對稱空缺,讓每個第二周來上課的老師都詫異這内有玄機的風水布局。
“你吃過早餐沒?這個給你?”夏淳遞過來一個棕白相間的東西——是一個巧克力派,像是自己家做的,透明包裝袋上有均勻的白色雪花圖案。
“……謝謝,不用了,我吃過早餐了。”
巧克力派,巧克力派,巧克力3.1415926……很容易走神的沈春和不禁浮想聯翩。
男生堅持給,女生再次拒絕。
“好吧,”夏淳收回手,撕開巧克力派的包裝袋後咬了一口,“沒想到你這麼害羞。”
平常的我看起來難道很熱情開朗自來熟嗎?沈春和擰起眉毛。
她瞥了眼一臉愉快地吃東西的夏淳,感覺他吃什麼都吃得很香。
他總是笑,對誰都笑,像小太陽一樣,所以大家都喜歡他。
所以也會有人不願意接近他。
她是風和日麗時隻想一個人在家吹豎笛的章魚哥,但他就是自己家門外那塊黃色海綿,說了也不肯走,沒禮貌地一直敲門說我們一起去抓水母吧。
沈春和轉過臉,用力扯了扯座位旁的窗簾。
今天早上的太陽怎麼這麼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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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調位後的第三天。
沈春和再次被陽光燦爛的夏淳吓一跳,夏淳再次遞給她棕白相間的巧克力派,沈春和再次婉言拒絕。
這是調位後的第八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是沈春和的内心獨白。
怎麼會陽光開朗成這樣!不,這已經不是陽光開朗了,是缺心眼啊!都拒絕這麼多次了還來?還是說夏淳每晚都會失憶,然後第二天看見她就像看見新同學一樣?
沈春和非常尴尬,本來就不擅長社交的人說拒絕也是很困難的。
不過再尴尬她也不會接受這一個派。這看起來隻是一個派,實際上這是交朋友的邀請信号!
分享隻有零次和無數次,要跟一個人做朋友就要先跟他分享食物,這個道理沈春和還是懂的。這會兒她隻是在糾結怎麼婉拒,但是真的成為朋友之後多的是糾結的情況。
況且堅持了這麼久,這會兒接受不就認輸了不就功虧一篑了不就更尴尬了嗎!
夏淳顯然不知道她在糾結什麼,也沒有為一再的拒絕而難過,隻翻開自己的物理課本快樂地預習。
“今天是我們這排掃包幹區,中午記得先去掃地哦。”甚至不忘提醒她一句。
這世上怎麼會有脾氣這麼好的人。
令沈春和不由得想到,如果她真的跟夏淳成為好朋友,别的同學也隻會說哎喲他果然是很好的人對吧,你也不可免俗地會喜歡這種學霸帥哥吧?但是反過來,别人不會跟夏淳說類似的話,“沈春和應該人不錯吧,你跟她關系那麼好”。
像太陽的人,光芒會掩蓋自己。所有的相談甚歡、肝膽相照,都是因為對方的努力,好像天然就分優劣勢,沒有人會在意弱勢的一方為了雙方的友誼做過什麼。
這不是悲觀的假設,是結果倒推。
她也想不出來跟夏淳當個能說說話的朋友又可以怎樣,有不懂的物理題可以去問老師不必勞煩他;他朋友多得滿地走,她在他這裡也不會有什麼特權而隻會是泛泛之交,誰要那麼多泛泛之交啊。
她隻希望在高中把學業搞好,考上理想大學,找個好工作出人頭地,買房買狗買貓……其他浪費時間的事太多餘——不是說交朋友浪費時間,是說維持朋友關系浪費時間,何況她也不擅長。
哎,更重要的是她要保持自己初中到高一四年來坐懷不亂的高冷形象啊!
你夏淳不過如此,無論你使出什麼手段我都不會吃你這套的!
沈春和最初以為跟自帶光環的人做同桌是會被羨慕妒忌恨的,起碼偶像劇裡是這麼演的。
但目前為止喜歡男主的惡毒女二好像還沒有出現的意思,她因為過于安靜沒有存在感,甚至連被調侃幾句的機會也沒有。
隻有阿喬經過的時候會不死心地看她一眼,幽怨地說“我的同桌暫時寄放在你那裡一學期”。她嗤之以鼻,不知道是對阿喬嗤之以鼻還是對夏淳嗤之以鼻。
不過沈春和似乎沒有注意到,教室裡另一個角落,有個不知包含何種情緒的眼神,偶爾會向對角線的他們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