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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和趴在課桌上,捂着肚子,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這節是體育課,她以肚子不舒服為由請了假。
偌大的教室,隻有一個一臉苦大仇深的人,顯得安安靜靜冷冷清清。
還好這個苦大仇深的人不怕冷清。反正體育課等任何不被要求小組行動的活動,她都是獨來獨往。
沈春和伏在桌子上,疼痛好像慢慢減輕了。她枕着手臂,看着安安靜靜的教室。
她喜歡這種安靜。
初中的化學課本寫着,“氫氣在□□裡安靜地燃燒”,她的腦海裡就出現了那麼一個場景,仿佛電影鏡頭,周圍一切靜止,世界上隻有這兩種元素在互動,隻有“氫氣在□□裡安靜地燃燒”。
她閉上眼睛,幾分鐘之後再睜開,眼前的景物就好像加了一層偏青色的濾鏡,清晰又而又嶄新。
好像睡足覺醒來的周末早上。
她再次閉上眼,幾分鐘後,又帶着平靜睜眼。
眼前出現一個人頭。
“啊啊啊!”啊啊啊黑貓警長!
“好神奇,”夏淳看沈春和被吓到的狼狽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叫起來竟然有旋律。”
“笑你個大頭鬼啦你回來幹什麼!”沈春和看着夏淳覺得肚子又開始疼了,于是又面目猙獰起來。
“又在背單詞?”
“……嗯。”沈春和用手肘把草稿紙扒過來擋住,“下課了嗎,你回來幹嘛來了?”
“噢對!阿喬說你請假來着,是肚子痛嗎?”
“怎樣。”沈春和把臉埋在臂彎裡。
“很痛嗎?”
“你回去上體育課我就不痛啦。”
“去醫務室嗎?”
“不用啦你去上體育課吧。”沈春和哭笑不得。
“那……這個?”
沈春和無奈擡頭,一杯微微冒着熱氣的淺褐色飲料擺在她面前。
“是什麼?”沈春和茫然。
“你不是不舒服嗎,這是在小賣部買的紅糖泡的。”
夏淳笑得一臉慈祥,沈春和愣愣地盯着他,仿佛真的能看到他周身加了blingbling的小太陽環繞特效。
“……謝謝啊,不過你誤會了,我真的就隻是吃壞了肚子。”
夏淳一臉懷疑地看着她,她一臉誠懇地回看他。
她其實很喜歡他的眼睛,清澈幹淨,一如之前第一次和他對視的時候。這樣清澈的眼神,會把主人的心情全都反映出來,讓人一覽無遺。
夏淳抓抓腦袋說,那你還是喝掉吧,我先下去了。
他出教室後,沈春和猶豫再三,還是伸手握住了那杯水。
正合适的溫度,還是……挺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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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和剛趴下,就聽見又有人進來了。
體育課怎麼老有人回教室啊,不會是夏淳忘帶什麼東西了吧?沈春和稍微擡頭看了下。
講台前面站着一個女孩。
沈春和的位置在最後一排,這個女孩站在最前面的一排,她們之間隔了五排桌子,靜靜地看着彼此。
那個女孩有着一雙俏麗的眼睛,睫毛卷翹,劉海兒幹淨整齊,兩鬓各有短短的一撮頭發,為她精緻的面容錦上添花。她雙手墊在腰後,斜靠着講台,說,我喜歡他。
什麼?
夏淳。
她是許閑情,沈春和很少跟她碰面,更沒說過幾句話,隻能評價她是個漂亮文靜、成績優秀的乖女孩——漂亮是真漂亮,剛開學時沈春和就在走廊上跟她打過照面,小臉兒齊劉海,大眼睛白皮膚,令人擦肩而過時都忍不住盯着看,好不打眼。
其實幾乎全班都知道這件事——她喜歡夏淳。很奇怪,沈春和自覺從沒見她有過任何明顯的舉動表示自己喜歡誰,想來她這種邊緣型的學生也無法耳聞各朋友圈裡的談資,但那時她也些微了解到,喜歡一個人也許是隐藏不住的。
回到許閑情剛才的話上——國家宣布領土主權?
沈春和不說話。
還有一件全班都知道的事——夏淳不喜歡許閑情。
她又開口:“你看起來不太喜歡他。”
沈春和更加疑惑了:“這……我跟他又不熟。”
“他隻是喜歡交朋友,你可以跟他交朋友的。”
“哈?所以呢?”沈春和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許閑情認真地說:“夏淳是個很好的人,你沒有必要提防這樣一個人。”
沈春和稍微有點懂了,許閑情覺得她對夏淳太壞了,竟對她意中人如此大不敬。
但我又沒讓他主動跟我說話,跟誰當好朋友不是件别人完全沒有權力幹涉的事情嗎?
沈春和撥弄着筆蓋,糊弄着說:“是啊,夏淳人好啊,對同桌也很好,所以阿喬那麼喜歡跟他當同桌。”然後她卻突然想反擊一下對方的唐突,“你也想跟他當同桌呗?”
“我沒有想過要他為難。”
沈春和一愣。上學期的某一天放學,她曾經無意中聽見幾個最後走的女生在讨論夏淳,一個單眼皮的女生說道:“真可謂男女通殺,聽說初一的時候有一個其他班的高個子男生給他送過東西呢。”沈春和當時笑了。
不是吧?想歪了的沈春和咳嗽一聲,正想要說點什麼安慰許閑情,對方先說道:“有的人害怕會撲到身上的大型犬,但是它們隻是比較熱情。不帶着抗拒的話,你會發現他是個很好的人。”她用漂亮的、眼尾上翹的眼睛盯着最後排的人。
沈春和沒來得及說什麼,許閑情就走了。
這算什麼嘛,還以為是電視劇裡針鋒相對、情勢危急,随時都會爆發的情敵大戰,這沒放狠話就算了,怎麼還成了同桌友好計劃?
沈春和拿起桌上的紅糖水喝了一口——水還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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